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 风却更猛烈了,树影摇曳映在对面的窗纸上,七零八落。
沈若怜努力睁着眼睛, 试图在黑暗中看清男人的神情。
一些她以为很久远的记忆, 忽然间像洪水一般倾泻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在洪流中, 她心口开始发闷,张着嘴大口喘息。
房间中挤进来的风冷而锋利,刀刃一般划在两人身上。
晏温的视线在她面容上细细描摹了许久,轻叹一声, 将她腕上的绸带解开, 起身把她拥进怀中, 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动作极轻, 每一下触碰都带着珍重与小心。
或许是前几日就有隐隐的预感,此刻见到他, 沈若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动。
她偏过头, 躲开他的手,自己狠狠抹了两把泪,哑着嗓子问他, “你又想如何?抓我回去继续锁着么?我想不通——”
她看向他,神色复杂, “我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你不远千里也要找到我的, 当初是你先一次次将满怀赤诚爱慕着你的我推开,毫不犹豫将我推到裴词安身边的。”
“如今你这般, 又有何意义。”
小姑娘似乎真的长大了, 虽然眼眶泛红,眼底还忍不住闪着泪光, 但她却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着过去的难堪。
曾经小包子一般可爱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妩媚艳丽的韵味,瞪着泪眼看他时,不再只有可怜巴巴的委屈。
晏温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微微蜷起手指,风从他半空的手掌心里穿过,带着难以捕捉的冰冷。
他手指动了动,缓缓收回手。
指尖还残留有她的眼泪,湿濡的**顺着指腹的纹路嵌进每一条浅浅的沟壑中,冰凉浸透皮肤。
是不是只有真正放下了,她才能平静地说出方才那些话。
晏温缓慢摩挲着手指,“对不起,是孤看清自己的心意太晚。”
他的喉结滚动,眼底漫上苦涩,语意轻柔:
“娇娇,不闹了好不好,同孤回去,孤那夜说的话句句出自真心。”
在耀城的时候,他曾想过好好同她过,想着慢慢哄她总能将人哄好。
可回来后得知她竟逃了,猝不及防的变故令他心底最先生出的是暴虐的占有欲,当时他想的是定要将她抓回来,既然她不领情,那便锁她一辈子好了。
然而这一个多月在路上几经辗转,他心底的暴虐逐渐被思念和恐慌所代替。
他怕在下一个地点找不到她,他怕听到每一个关于她的假线索,他怕一次次的失望,更害怕以某种他难以承受的方式找到她。
那是他的娇娇,他带在身边宠着疼着哄了九年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在外面受一点委屈。
最后一次他几乎撑不住的时候,便是在扬州青楼那次。
像是堆叠到极点的崩溃倏然决了堤,若非那青楼的女子不是她,若非后来在淮安城找到完好无损的她,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后来找到她,他便病倒了。
原本病好得差不多后,他想去看她,可每每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看着她洒脱灿烂的笑容,他就会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怯懦。
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却第一次在想要见她这件事上缕缕犹豫。
直到看到她与孙季明日渐亲密,他心底的酸涩催使着他,终于在今日看到她被欺负时爆发了出来。
一个多月的晃晃****,漂浮不定的心绪,终于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爆发了。
原本只想紧紧拥着她,最后却演变成了狂风骤雨的吻,他想看她因他动情,怀中的温软甚至让他险些把持不住,想要立刻占有她。
他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寻求这一个多月几近崩溃的抚慰。
可在看到她哭着挣扎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陈莺说的那句“若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如何想要她平等的来爱你”。
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他身为上位者,很少有人跟他提及“尊重”一词,他对父母是孝,对臣下是仁厚,对太傅是敬重。
手握生杀大权,他可以极尽克制,永远维持着恭瑾温和的样子,甚至曾经对孙婧初,他所表现出的某些时候的温情,也只是他觉得“应当”如此。
他习惯了一切按部就班地“上演”,但在此前,他却从未有一次认真审视过“尊重”这个词。
方才那一吻缓解了他的不安,屋内空气被冷风翻卷着,晏温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眼睑微敛:
“沈若怜,从前是孤太过高傲,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今后……孤会学着去尊重你,跟孤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同从前一样,带着一□□哄的意味,沈若怜甚至觉得他下一瞬就会过来摸摸她的头,笑着让她乖。
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将他自己所有情绪坦诚地摆在她面前。
沈若怜敛下眸子,眼底眸光闪烁,她攥紧披风领口,低声道:
“若你当真要尊重我,就该放我走。”
头顶的视线遽然一沉,她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动了动,一股戾气倏然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沈若怜心里一紧,下意识向后躲去,下一刻听见男人沉哑的声音,“娇娇,你当知道,孤所说的尊重,是以你愿意跟孤回去为前提。”
沈若怜听出他声音里的克制,像是裹了鞘的利刃。
此刻狂风骤雨,屋中漆黑一片,对面的男人报着必将她捉回去的心态坐在她的床畔,她能感受到他竭力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占有欲。
沈若怜心跳如擂鼓,吞了吞口水,小小声地妥协道:
“可你、可你说着尊重我,便总要给我些准备的时间。”
她说完后,房中一片沉默,床帐中的四方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她感觉晏温定定看了自己很久,随后,听见他轻叹了一声,无奈道:
“你要准备多久?”
沈若怜抿唇,“三日。”
“好。”
他答得飞快。
沈若怜手心泛出细汗,湿滑黏腻的触感被风一吹凉得难受,她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这三日,你不能来找我。”
晏温看了她两眼,“好。”
她看向他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深吸两口气,继续谈条件:
“也不能让你的人盯着我。”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补充,“既是说要尊重我,便不要让人盯着我,我不喜欢,这三日我要将锦绣坊最后一批货做完。”
她将手心里的汗擦在披风上,犹豫了一下,过去主动揽住他的腰,软着嗓音道:
“皇兄,其实这一个多月,娇娇也很想你。”
男人的身子僵了一瞬,他看了她许久,眼底情绪犀利而复杂。
最后他轻阖了眸子,哑声道:
“好。”
他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了一下,“但是沈若怜,你不能骗孤。”
说完,将她环在腰上的手拿开,不发一言径直起身出门离开。
直到门外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沈若怜才像是浑身虚脱了一般,身子一软瘫靠在墙上,脊背的冷汗顺着衣衫泅开。
-
风雨如晦的夜晚,即便是撑着伞也无济于事。
晏温坐上马车,衣摆处的湿冷让他心里分外烦躁,他想起她最后主动抱自己那一幕,眸底的复杂情绪愈发明显。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支薄荷香点燃,闭眼撑靠在榻上,捏揉着眉心,舌尖一遍遍碾压过齿尖。
过了许久,他长舒一口气,问李福安,“纪天师当初给的那个药,确定不会对她的身子有碍?”
李福安瞥了眼太子的神色,如实道:
“确定不会。”
“唔。”
晏温淡淡应了一声,将手背搭在眼帘上,有些疲惫地靠着没出声。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切割的晦暗不明,车厢里潮气蒸腾。
过了半晌,就在李福安以为殿下已经眯着了的时候,忽听他又说,“改日再让他给孤送些过来。”
李福安身子一凛,犹豫道:“可若哪天要解这药,只怕是于殿——”
“无妨。”
晏温淡淡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李福安:“……是。”
-
沈若怜又在**坐了会儿,直到确定晏温不会回来后,她飞快翻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冲到秋容房间外敲门。
敲了好一阵儿,房门打开,秋容披着外裳出现在门口,满脸担忧,“怎么了公主,有什么事么?”
她看她脸色不太好,又问,“可是让梦魇着了?”
沈若怜缓了两口气,抓住她的手臂,掌心的温热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她急道:
“我们,我们快收拾东西,连夜跑。”
秋容一愣,“怎么了,今夜这大雨——”
“他来了!”
沈若怜急得跺脚:
“他、他找到我了,咱们赶紧跑吧。”
秋容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倾盆大雨,点点头,安抚道:“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咱们等会儿就走,公主也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若怜松开她,一刻不停又朝自己房间跑回去,“好。”
待到两人将东西收拾好,许是天公作美,原本的大雨收了势变成了毛毛细雨,天边也快亮了起来。
沈若怜和秋容一人抱着一个包裹,带了些金瓜子和衣裳之类的。
有些带不了的金银细软她们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又给孙季明留了信,到时候孙季明自会替她们保管。
两人赶在天亮前从城东出了城,顺着小路进了山,山里边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村庄,沈若怜准备和秋容过去躲躲。
这附近的地形沈若怜之前详细问过人,就是怕哪一日若是被他找到自己能顺利溜走。
到了山里,雨彻底停了,只是地下的路泥泞而湿滑,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得异常艰难。
她们一路向上爬,翻过最高处的山头,站在悬崖边,已经远远能眺望见山底下那个村落了。
沈若怜心头一喜,正想回头叫秋容,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笑容倏然僵在脸上,猛地回头朝那马蹄声的来处看了一眼,就见晏温一脸冷峻地骑在快马上,带领着诸多暗卫朝她这边策马奔来。
沈若怜只看了一眼,转身拉着秋容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晏温急切甚至带着惊惧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没回头,不要命一般向前跑。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耳畔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钉在她身前的树干上。
沈若怜吓了一跳,脚底下发软的功夫,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向前扑了两步。
她心里惊惧不已,一边挣扎,一边下意识拔下头上的银簪,不要命一般朝晏温胳膊上戳。
谁料下一瞬银光一闪,原本她站立的地方直直扎下一柄长刀。
她猛地愣住,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和晏温站立的地方脚底下泥土一松,两人一道猝不及防地朝着悬崖下滚了下去。
她被晏温紧紧护在怀中,天旋地转间飞速下坠,不知过了多久,沈若怜脑袋上一疼,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分外安静,只能听到不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
沈若怜摸索着从**坐起,身边立刻传来晏温沙哑的声音,“你醒了?”
沈若怜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心底蔓延起无尽恐惧,却仍是不死心,颤声问:
“怎、怎么不点灯。”
身旁的床榻向下塌陷,下一瞬,男人坚实的胸膛靠过来,将她轻轻揽了进去,愧疚道:
“是孤没有保护好你,不过村里的郎中已经看过了,你只是短暂失明,过几日便会好的。”
沈若怜一愣,“村里?短暂失明?”
晏温安抚一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温声道:
“嗯,我们滚下来的地方恰好离你看到的那个村子不远,你磕到了脑袋,有些淤血,所以暂时看不见东西,不过后面会好的。”
“别怕,孤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若怜本想推开他,可眼前骤然的黑暗和陌生的环境让她害怕,她只有紧紧抓住他才能寻得一丝心安。
她轻声问他,“方才那些是否是山匪……秋容怎么样了?”
晏温眸底闪过冷戾,语气却愈发温柔,“方才那些人恐怕不只是山匪那么简单,想必是陈王的逆党之流,所以此刻我们还不能出山,至于秋容,有消息了孤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若怜沉默着不再说话了,过了会儿,她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晏温问她,“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让孤看看。”
她一僵,重重将他推开,向后蹭了两下,“不用了,不需要,你离我远些。”
她感觉晏温在看着她,他似乎隐隐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若怜低着头,心里越发难安。
过了良久,她听见他淡淡笑了一声,温声哄她:
“那孤让这家农户的女主人帮你看看身上的伤如何?尤其你腿上的伤,必须得上药。”
经他这么一说,沈若怜才察觉到自己小腿上一片刺疼,应当是方才滚下来时被树枝扎伤了。
她抿了抿唇,低低道了声,“好。”
末了又故作强硬地补充,“不过你出去。”
晏温倒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孤去替你煎药。”
耳畔脚步声渐远,未出片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哟姑娘,你可醒了,你别害怕,我家那口子是村上的郎中,他替你看过了,你这眼睛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那大婶坐过来,“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子,若是眼睛看不见了多可惜,来,我先帮你给腿上上药。”
沈若怜笑笑没说话,自己摸索着将裙子撩开。
那大婶也不介意她不搭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一个人絮絮叨叨,“哎呀,你这伤也是够深的,不过和你夫君比起来,你这已经算好的啦!”
沈若怜动作一顿,“夫君?”
那大婶“啊”了一声,“不是么?他是这么说的啊。”
沈若怜默默垂首,那大婶以为她是害羞,又接着道:
“你也是多亏被你夫君护着呢,你是没瞧见,他身上的伤密密麻麻,哎哟,要说最严重的还是在手臂上,那么深一个伤口,瞧着都不像是树枝刺伤的了。”
沈若怜抿着唇没说话,忽然有些窘,想起自己刺向他那一簪子,这大婶说的就是那个吧。
当时她误以为那支箭是他射出的,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杀了自己,着急之下出于自保才扎了他,结果后来看到那刀才知,他是为了保护她。
大婶替她上了药,又简单看了看她身上别处,满意地说,“嘿,都说了你夫君将你护得好,小姑娘身上白白净净才好看。”
沈若怜被她一口一个“夫君”说得有些不适应,低低同她道了声谢,便作势要休息。
大婶热心地将她扶着躺好,又给她盖了被子才离开。
屋中没了人,被黑暗包裹的恐惧再度袭来,沈若怜到底没忍住捂着被子小声哭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为了逃避他的,结果弄巧成拙,偏偏此刻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倚靠。
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想着自己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心底又害怕又憋闷。
这般小声哭了一阵,沈若怜忽听得门外传来晏温的脚步声,急忙收了声,飞快将自己脸上的泪抹了,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温进来将碗放在桌上,过来坐到床边轻声唤她,“娇娇,睡着了么?起来喝了药再睡。”
见她没动,他过来动作轻柔地抱她,“乖,孤给你准备了蜂蜜——”
沈若怜被他抱起,听他声音顿住,她心底一慌,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他轻轻捧了起来。
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听见他语气里满是心疼,“别哭了,喝了药就能看见了,都是孤不好。”
沈若怜又吸了吸鼻子,侧头躲开他的手,朝他伸出手去,“药。”
晏温过去端了药,“孤喂你。”
沈若怜开口时带着鼻音,语气执拗,“自己喝。”
她感觉晏温看了她片刻,将药碗放进她的手心没说话。
沈若怜接住,颤颤巍巍端过来,却因为看不见,手一抖,碗里的药漾出来一小半。
晏温急忙扶住她的手,替她端稳,“不怪你,是孤盛得太满了。”
沈若怜心底闷闷的,没说话,一口将药灌下去。
喝完了药,晏温又给她倒了半杯蜂蜜水,看她喝下后,他放了杯子,忽然过来动手开始脱她的衣裳。
沈若怜吓了一跳,死死拽住衣裳,吓得小脸失色,“你、你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碰我?隔、隔壁大婶还在……”
她感觉晏温动作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忽然闷笑了声,无奈道:
“孤去给你洗衣服。”
沈若怜一怔,在摸到自己袖口那片潮湿时才反应过来,是方才洒的药。
她面颊忽然一阵发烫,咬着唇,默不作声地三两下将自己的外裳脱了,递给他,撇开头去。
晏温又轻笑了一声,接过她的衣裳。
听见他的脚步声快走出去的时候,沈若怜到底没忍住,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会洗么?”
他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在宫里就是喝水都有李福安给他倒好,她就那么一件衣裳,可别被他给洗坏了。
她听见晏温脚步顿在门边,他貌似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应当不难。”
沈若怜:“……”
算了,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她要离开。
晏温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整个下午都陪在她身边,怕她无聊,他将她抱到院子里,陪她讲了许多从前两人的趣事。
起初沈若怜还很抗拒,就只有他一人再说,渐渐的说得多了,沈若怜偶尔也会搭一两声腔。
晚上大婶做好了饭,沈若怜又不情不愿地任他给自己喂着吃了。
吃过饭后沈若怜就开始焦虑不安,她觉得晏温定然看出她的焦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了晚上,隔壁大婶和大叔都已经关门睡下,沈若怜的焦虑彻底到达了顶峰。
她抓了抓袖摆,犹豫着开口,“咱俩分开睡。”
想了想,她强撑着语气,故作镇定道:
“我不与你争,我睡地铺。”
晏温轻笑着“唔”了一声,然后竟然真的打了地铺,随后不客气地将被子一掀,躺进了**。
沈若怜:“……”
她甚至能想到他“唔”那一声的时候,定是满眼揶揄地对自己挑了挑眉。
她看不见东西,在椅子上又坐了会儿,直到实在坐不住了,才起身打算摸索着去地铺那里躺下。
然而刚站起来,她就听见**人一个翻身下来,三两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呀!”
沈若怜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他的袖子,感觉他将自己抱到了床边放在**。
“你——”
“别说话。”
晏温打断她,将被子给她裹紧,自己则躺在了一旁的地铺上,语气有些冷硬:
“睡觉。”
山里的夜晚冷,哪哪儿都是凉的。
可沈若怜一钻进被窝,就感觉到一阵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她有些不自在,缩在被子里,就像被他抱进了怀中一般,鼻腔里萦绕的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辗转了许久,困意渐渐来袭,感觉他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沈若怜再撑不住闭眼睡了。
然而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她又被冻醒了。
手脚凉得厉害,她悄悄在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搓着手。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背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胸膛,男人的手臂穿过她颈下,一把将她捞进怀中。
他一只手将她两只小手包进温暖的掌心,温热的体温不断渡给她。
沈若怜下意识就想远离他,男人紧了紧手臂,用威胁的语气在她耳畔道:
“你若再挣扎,孤不介意做些什么别的帮你取暖。”
沈若怜身子一僵,老老实实不敢再动一下。
有了男人身上的温度,她的手脚很快暖和了起来,困意再度向她袭来,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动静。
沈若怜猛地睁大眼睛,又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见隔壁房间动静越来越大,床板发出“咯吱”声,间或夹杂着男人的低骂。
那些声音就跟自己一墙之隔。
许是紧贴着晏温的缘故,沈若怜心跳开始不自觉加快,唇舌发干,身上也越来越热,感觉被窝都像是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炉。
身后男人没动静,应当是睡着了,她吞了吞口水,小小地,一下一下从他怀里挪了出去。
就在她快要离开他怀抱的时候,腰上箍着的手臂陡然一紧,晏温再度将她拖进了怀里紧紧缠抱住。
沈若怜心尖一颤,隔壁的动静和身后男人的体温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从头发丝到脚趾骤然紧绷。
滚烫的气息呼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她听见他用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问:
“沈若怜,想要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