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眼下已过初春,但这卧龙山上,还是有些冷。

客房内亮着灯,沈翩枝帮一钱跟飞流看诊过后,并无大碍,上了药包扎过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身后流云却叫住她,“沈小姐这车夫身手着实了得,做车夫实在屈才,不知沈小姐从何处得来这么号人物?”

沈翩枝哪儿能听不出流云的弦外之音。

他是怕一钱别有用心,刻意接近她,于她不利。

“他落了难,被人牙子拐了去,被我侥幸用一钱银子买下。”

流云活动了下包扎的手臂,看向一钱,“兄弟可有家人?若是有的话,我回去禀告王爷,刻意帮你寻找一番,你如此年轻,家中父母定然尚在,寻不到你,必定焦急。”

屋内烛火摇曳,照在一钱脸上,有些许茫然无措。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有没有父母,也不知……”

流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似撒谎,便看向沈翩枝。

“沈小姐医术高超,定能助你想起以前的事,若想起来什么,需要帮助,便来翊王府寻我。”

“……好。”

“阿枝,该用膳了。”

沈从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抬手轻叩门扉。

他身形挺拔,儒雅中也不失武者的雄浑之气,往那一站,玉树临风,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来了。”沈翩枝整理好药箱出门。

沈从新对屋内众人道,“几位受伤,行动不便,待会儿有下人上门送饭菜,好生休养,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回头一看,他的好妹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阿枝,等等我。”

沈翩枝眼尾余光看着追来的身影,唇角挽笑,“习武之人,哪儿能追不上我一个女子。”

“这山上甚冷,若是能吃上你那回做的羊汤泡饼就好了。”

“等日后大哥随爹回了相府,我再做给你二人吃。”

“只怕等我二人回去,你已嫁做人妇,再回相府的次数,怕是屈指可数。”

沈翩枝脚步一滞,抬眸看向大哥的背影,张了张唇,想把计划的一切都告诉他。

但她心下知晓,大哥素来疼爱她,若是知晓她做这么危险的事,必定出手阻拦,另寻他法。

她等不了。

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等。

沈安然已让赵氏去村里查毒花的事,必定会知晓有两个女子曾经去过,沈安然必然会联系到她头上。

她做什么都得快,在沈安然察觉到一切之前,就把她逼入绝境!

想通了一切,到嘴边的话滚了滚,又咽回肚子里,重新抬脚追上了沈从新的步伐。

沈从新放慢了脚步,想等妹妹开口解释,但最终等到她追上来,还是一言不发,暗叹一声,朝着花厅走去。

一夜过去,相府不可无人,沈翩枝起了大早,便准备回府。

珠儿跟一钱收拾妥当,牵着马车在外面候着,沈翩枝则立在门前,望着前方。

忽而,转角人影晃动,有人走来。

沈翩枝眼底亮起光来,定睛一看,是她大哥沈从新。

再往他身后望去,空无一人。

才挽起的唇角,紧跟着落下。

“路上慢些,这些是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的点心,路上吃。”

沈从新将一个包裹交到珠儿手里,又看沈翩枝。

“回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若是一人承受不来,只管书信一封给大哥,大哥无论在哪儿,都会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翩枝心下蓦的一跳,抬起头来看向沈从新。

她这大哥,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沈从新上前一步,如年幼时那般,揉揉她额头。

“路上小心,我会派府兵护送你们一段路。”

沈翩枝应了一声,越过他又往前方望去。

院落空空****,风拂动左右柳叶枝条,不见一人。

“不必等爹,他还气头上,不理解你,相信日后,他会想清楚的。”

“……替我照顾好爹。”

“放心。”

沈翩枝上了马车,流云跟沈从新抱拳作别,也坐在车头,扬鞭一喝,马匹长嘶一声,飞快奔跑。

“小姐,你别难过了,相爷只是不知道真相,日后知晓,定然还是疼小姐的。”

窗外的风从外围吹了进来,将沈翩枝眉眼暗淡吹散了些许。

她漫吸了口气,道,“赶路早,什么都没吃,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好。”

珠儿拆开包裹,里面摆的各式各样的糕点,全都是沈翩枝爱吃的。

她拿走一盒桃花酥,眼尾余光却瞥见包裹中好似有张纸样的东西,“咦”了一声,将东西抽了出来。

“小姐,有封信。”

“信?”

沈翩枝才吃了一口糕点,忙擦了擦手。

“方才没听大哥说有信啊?”

伸手接过那信,封面无字,沈翩枝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都跟着紧了。

她小心翼翼拆开那信,上面简短的写着一行话。

这里桃花很多,做的桃花酥不错,路上小心。

那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爹沈相爷的字。

沈翩枝眼尾微微发红,却是没有落下泪来。

将信纸折叠好,又吃起那桃花酥来。

“珠儿,这桃花酥真的很甜……”

这一路行来,竟是再没碰到刺客,安全回到相府,已经是晌午。

流云在门前跟沈翩枝一抱拳,“属下回去跟王爷复命了。”

“流云侍卫慢走,这一路多谢相助。”

目送流云离去,沈翩枝扭身上了台阶。

一进门,跟出门的阿夏碰了个正着。

阿夏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侧目瞥了眼身后,沈安然吊在后面远远跟着,她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跟沈翩枝福身一礼,便走了。

“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安然舒展了下身子,慵懒又惬意的朝沈翩枝走来。

那满面红光,好似发生了什么喜事。

再联想到方才阿夏的神情,沈翩枝直觉不对。

“嗯,爹不待见我,我便回来了。”

沈安然佯装不解道,“爹不待见姐姐?这是为何?”

从小院回来,沈翩枝知晓了父亲的态度,也叮嘱了大哥,并不怕沈安然会对父亲再下手。

看她故意装傻,便挺直了脊背。

“因为什么,旁人不清楚,背后写信给爹污蔑我的你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