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自重,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昭婉又从高篱手中夺过假髭须粘上,转身欲离开。

黎伊伊立时扬声唤道:“别走,昭婉,你真的要屏绝与我们相见吗?”

高篱拦着她的去路,眸光急急地瞪着她。“为何?你走了又回来,为何不来找我与伊伊,我们都惦念着你。”

“惦念?”昭婉这才回面瞧向黎伊伊。“你夫妻二人甜甜蜜蜜,何故还需要惦念我来着?”

“你着气了?就因为我嫁给了夫君?”黎伊伊反问。

她侧退了几步,与高篱隔开一些距离。“我实不知你二人怎会婚配,但我也无心知道。如今楚三豹从京城赶回,我必须查清楚他来玉湘城意欲何为。”

“你骗不了我,因为我与伊伊成婚你才躲避的。但你不知我与伊伊也是被奸人下了情毒才会做出越轨之事。你也该知道伊伊孤苦伶仃,我如果再不对她担责,难道让她一世都活在痛苦之中吗?那般,若日后与你相见我又该如何向你解释?”高篱言到动情时,眸光再度湿润。

昭婉垂首不与他眸光相遇。心下思忖,难不成他这么做原来是有苦衷的。且他始终在乎的都是她程昭婉,因着他与黎伊伊被奸人下药做出越轨之事,而高篱担责不过不希望日后昭婉怪他罢了。

若果真如此,高篱的一片赤诚之心可鉴啊!

黎伊伊徐徐向前,近至昭婉身旁。纤手拉着她的柔荑。“昭婉,高、程两家的仇恨是公公一手造成的,与夫君无干啊!可夫君与你的情才是真情,我不过是夫君对你思念的寄托。”

言罢,黎伊伊双眸噙满了一汪秋水泪花。

是吗?她不过是因着高篱思念昭婉而爱屋及乌也对黎伊伊生了好感吗?可黎伊伊却因此一辈子与一个心中只有昭婉的夫君强颜欢笑度日吗?

昭婉终于抬首。凄迷的双眸里除了悲伤就是怜悯。面前的伊伊姐姐曾经是多么善解人意且喜爱打诨逗趣。如今她要做昭婉的影子服侍高篱,而她黎伊伊明知高篱的心不在她身上,也要用心黼黻夫君。

想及自个,一味地躲避、屏绝属意她的人,竟也生出了更多不可逆转的变故,她难道不该自责吗?

双眸一闭,珠泪溢出,犹如剔透的珍珠颗颗滚落,浸湿了早已难再粘上的假髭须。突兀地假髭须就坠落而去,而她再未伸手去阻止,仿佛心中的苦痛已经减持了她的全部思绪。

高篱趁机就一把将两位恸哭流涕的女人家都揽入宽阔的胸怀。

奇了!昭婉未再挣脱,反而紧闭双眸不言不语。任由他的片片情愫释放。

须臾,昭婉轻推高篱,黎伊伊顺势离开他的温热胸襟,二位女子眸光互遇。

悲中带笑。“昭婉,别躲了,与夫君、与我一道,我们必然能想出万全的法子令你们二人婚配成功的。”

她颔首,无言胜有言,水眸瞥向高篱。

但见,高篱也跟女子般哭花了一张绝世俊颜的脸。破涕而笑,他就这般深情地凝视着她。

黎伊伊一旁瞧了喜欢,遂拉起二人的手。“夫君,昭婉完璧归赵,我就将她交给你,日后可别再弄丢了,否则妾室唯你是问!”

好个辛辣的薄责,黎伊伊果真如义母说的那般也是个泼辣的女人嘛?若真是这般以后高篱可就要多心思应付了。

不过,也无妨。他还记得曾经的小翠刁钻的紧,如今做了妾室不也和顺的异常吗?只消女人嫁了夫君都会改变脾性的。高篱自信判断不会舛误。

昭婉抬手掩口一笑。“伊伊姐姐,你竟然能降服公子纳你为妻昭婉也属意的紧,打此你也不用孤零零的漂泊,终究没个安身的家,毕竟义母……”

“哈哈哈!”突兀,高篱大笑了起来。“昭婉,我可要告知你个好消息,伊伊与你一般都拜徐秋娘为义母了,而伊伊出阁的嫁妆就是义母为你置办的那份呢!”

“原来如此?”昭婉浅柔一笑。“这般甚好,我……我毕竟不是顾家的女儿。”

“对对对!秋娘姐……义母说过了,你是程家的女儿,迟早得让程家姐弟心悦诚服地为你出阁赔上嫁妆呢!”黎伊伊抆去泪痕,面上笑意连连。

登时,昭婉敛笑,侧颜遥看远处,怅然显于面上。

高篱与黎伊伊知道昭婉不悦的根由,但他二人暂且也无法替昭婉解除。是啊!程家的灾祸都是高学古不予援手造成的。程家姐弟如何完全谅解高家呢?就算迫于无奈应承让昭婉与高篱婚配,那也是牵强的没法子。

“什么也别想了,昭婉随我们回府里吧!我们一道想法子应付楚三豹,而后我们再一道去襟州你程家去。哦!等顾瑶含省亲归来后,我便邀约义母与顾瑶含陪你一道去襟州如何?”黎伊伊眸光晶晶,期待昭婉的应承。

但昭婉却支支吾吾,却踟蹰不定。

黎伊伊心下思忖,而后劝道:“我们去玉竹居吧!离此也不远,你日后就待在玉竹居里,我也好派人通知义母,等她们早日赶来。”

这般,昭婉才颔首。

一番劝慰,昭婉算是回心转意。黎伊伊怡悦的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昭婉面上的假髭须、虬髯全部给扯下扔了。

“多美的一张脸啊!偏生易容成男子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都起鸡皮疙瘩呢!”黎伊伊一边撕扯一边薄责昭婉。

因着黎伊伊过于用力,昭婉都龇牙咧嘴地不情愿了呢!“哎呀!姐姐你何需这般急躁啊?都弄疼我了。”

“嗳哟!幸亏是我动手,要是让夫君动手,他可比我还急,那你不疼的大呼救命啊?哈哈哈!”黎伊伊打诨,言辞显得意会。

昭婉立时脸红不已。“姐姐,你……你别乱说。”

“行了、行了,我们走吧!”黎伊伊一把拉着昭婉的柔荑,一把拉着夫君的细手。

玉竹居近在眼前,三人到来可把小翠与何妈妈乐坏了。

自是,何妈妈与小翠就拉着昭婉去了一直为昭婉留存的寝闺。自打高篱初初与昭婉相识并带回昭婉于玉竹居内疗伤起,这间昭婉疗伤的寝屋就再无他人宿下过。因着何妈妈知道内里,她从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每日清理寝闺的重责便落到何妈妈身上。

嘘寒问暖,纵有太多的无奈,此时,昭婉见着如同半个娘亲的何妈妈她还是怡悦不已的。摊开心扉就与何妈妈一诉衷肠。

丰腴的何妈妈慈蔼温和,言说慢条斯理。“昭婉姑娘,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何其之多,你所遭逢的身世不过是其一罢了。”

昭婉颔首。“何妈妈言之有理,但昭婉实乃程家女儿,倘若不与姐弟们同心同德,他们焉能认为做姐妹呢?”

小翠纤手一提,唇角一扬,急着插言道:“嗨!若你的姐弟们都不顾你的人生大事,这样的姐弟是不是太无情无义了?”

“哪有这个理?设若不是嫁给高篱,我嫁给其他男子姐弟们还会反对吗?因怨生恨,我知道姐弟们恨的不是高篱而是他的父亲,但我真不知该如何说服姐弟们别怪高篱。”摇摇头,昭婉黯然忧迫。

老眸微眨,何妈妈启口,再度拊循道:“陷程家死地的揭发人可知道是谁人了?这个人才是程家的大仇敌,高老爷不过自保,就算有过也只能算次之。但愿程家姐弟别寻错了仇家。昭婉,你该清醒才好。若能替你殁去的父母报仇雪恨,那般,老身想来你那姐弟们自然会谅解你的。”

扺掌,小翠笑道:“对对对!何妈妈说的对。若你能找到陷害程家的幕后真凶,那般才是替程家报仇雪恨了。”

斜侧着琼肌雪颜,昭婉蹙眉又摇摇头,失望地垂首。“六年了,程家始终无法找出当年谁人举发了我家的幕后人。”

“那不就对了,昭婉姐姐,你就让夫君与你一道去查找啊!哦!不是听夫君闲叙时说过什么周管家的内人乃是鼎鼎有名的包打听吗?你为何不去找她发消息令大江南北的探子去查呢?兴许就能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呀!”小翠适时提点,却也说到了要害之处。

不错,程家姐弟怨恨高学古虽有几分道理,但主凶可不是高学古啊!人家自保罢了,也没做过什么火上浇油之事,顶多算个无情无义的宵小之辈而已。

昭婉这便俯思一番,渐渐地她也觉着小翠的说法在理。是故,他倒适意地颔首。柳眉微蹙,心下就揆构起包打听前辈可是一直以来忽略的关键所在啊!

“好,就这么办,我寻个合适的时辰去求她。”昭婉兀自起身,心中仿佛瞧见了为亲生父母报仇雪恨的场景,而姐弟们终究还是体谅她与高篱的情愫,心甘情愿赔上程家的嫁妆,让她与高篱百年好合。

“哎呀!昭婉姑娘,你也不必急于一时,自打你逃婚之后,这一去一回又耽搁了二十余日。才来玉竹居当好好歇歇脚,待公子安排妥当,你与公子再去不迟啊!”何妈妈说罢起身。“老身这就去做一餐昭婉爱吃的好菜,你且用过午膳,歇息一番后,与公子再商略,如此也可有条不紊地去办好这件事。”

昭婉润唇一抿,柳月眉一弯,秋水眸光泽闪闪,她怡悦地点头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