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不敢耽搁,徐秋娘带着一对儿女及十多名暗卫快马疾奔趱行,风餐露宿两日赶回椒城。
也是天公作美,老天竟下起了毛毛细雨。可秋娘母子三人恰巧赶回府上。阔步向前,穿越廊道,直奔聚友堂,徐秋娘打算招来沈管家商议变卖部分家产一事。
昭婉莲步款款,心绪虽不能全部释然,可总算想着如何救出伊伊姐姐而分散了些凄苦的心绪。
奈何,聚友堂内,一位熟识而又令人厌烦的男人就等在那。不是别人,他正是罗招。
也是府里的熟人,罗招来此,沈管家自然接待与他闲叙一番。瞧见徐秋娘母子三人赶来,罗招与沈管家立时起身。待各自问好之后,沈管家命丫鬟去沏茶,聚友堂内便无下人在侧。
徐秋娘也无需忌讳罗招,因为,罗招也有些武艺的,还没同他比试过,真不敢小看他。但从昭婉的本事来看,罗招能教出武艺高强的徒弟,那他的本事理应在徒儿之上。是故,徐秋娘有心期待罗招也为搭救伊伊妹妹出一份力。此时他在府上也更好说话。
“沈管家,我顾家祖上便是习武世家,近些年来因夫君过世,习武堂渐渐冷落,无人再来求学。顾府也少了一笔收入。为此,顾家改为兴办米行、药馆,可我们都是半路出家,不懂门道,这几桩买卖行当都不甚赚钱,我也早有变卖的打算,今个你就将账本拿来好好算算,变卖后我们可得多少银子。”徐秋娘干脆利落,直接说出用意。
沈管家俯身听话,而后身子一颤,显然是被吓着了。“夫人,您要卖顾家的家业?”
徐秋娘颔首,蹙起蛾眉,摇头叹息。“既然不懂得门道,卖了也好,日后再设法兴办别的行当嘛!你且去拿账本来,估摸着算算可得多少银子便是。”
“不用拿,夫人,两处都变卖的话顶多五千两纹银。”沈管家如实说出。
“啊?太少了,还是不够啊!”徐秋娘无奈地摇头。
“夫人为何突然想变卖家产呢?是不是与黎伊伊被楚三豹绑去索要钱银有关?”罗招说完,想想不妥,遂又补充道:“方才沈管家都告诉我了。徐夫人,设若为了搭救黎伊伊姑娘,有什么用得上老夫的,请尽管开口,老夫当义不容辞。”
此话正合徐秋娘之意,自然她满意地点头。“罗师傅肯在关键时刻出手襄助,徐秋娘当感激不尽。”
“无需客气。”罗招举手一挥,面露毫不在乎之色。
徐秋娘遂“哈哈”大笑起来。她自然不知罗招这是急于得到他欲与楚三豹分赃的一万两纹银,遂赶来顾家探听消息的。
“罗师傅肯出力,料必对救出伊伊妹妹会起举足轻重的作用。”夸赞一句后又沉脸对沈管家道:“想法凑齐两万两纹银,我必须救出伊伊妹妹。至于花费的银子,日后我们再设法挣回便是。”
沈管家立时跪下,全身觳觫地说:“夫人啊!就是把全部顾家的家业变卖了也凑不足两万两纹银啊!老奴实在不该插嘴说这混账话,但为了一个黎伊伊,不能让顾家就这么全完了吧?”
“啊?两万两纹银,这贼人楚三豹未免也太贪得无厌了吧!”罗招登时起身,故作气恼的模样。
“师傅,您老人家可有什么好法子搭救伊伊姐姐?”大春适时启口。
罗招被问得一时乱了思绪,像是被涎水噎住了喉结,说话吞吞吐吐道:“要不……要不……就……就把我那处宅..宅子也卖了吧!”
徐秋娘一摆手,“哪能卖您的宅子呀!我便是卖了全部金银首饰也要凑足两万两纹银,不会让罗师傅变卖宅屋,到头来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说话间,徐秋娘起身,几步近至沈管家身旁。“沈管家就照我说的去办吧!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沈管家颤巍巍地起身,抹着老泪,万分不情愿地说了声。“是,夫人。”随之便退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罗招来回踱步聚友堂,佯装焦急万分。
昭婉起身搀着罗招的手臂,力劝他勿要着急,先坐下说话。
这当口,大春便把高家秘密逼迫高篱迎娶李思虞的事都告诉了罗招。
可想而知,对罗招而言,他为今所要做的不仅仅是与楚三豹一道勒索椒城顾家,他还企图找准机会令昭婉去诓骗高家,最好一次得逞,狠狠从高家索要更多一笔银子呢!如今,可好,昭婉竟然被高篱给抛弃了。
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罗招差点没缓过气来。思索再三,贼贼的双眸一转,旋即想到什么。遂开口道:“高家乃玉湘城第一巨贾大户人家,因何如此仓促办这场令人不解的婚仪呢?难不成内有隐情?”
“当然有隐情咯,可……可姐姐心中,不知为何华夫人说与姐姐,姐姐就是不愿告诉我们。”大春似乎对昭婉隐瞒高篱娘亲——华夫人的话也觉着不可思议,有些不满了。
“昭婉,你快说,究竟为何?”罗招起身,眸光如电,直射着她。
最令昭婉担心的便是师傅焦急的神态,是他历来的脾性暴露,更是贪婪的无法隐藏。此刻,昭婉更加笃定,师傅一直就没放弃过打高家的主意。
“没甚可说。”仅此四个字,冷冷澈澈,仿佛一切都无可挽回。她与公子的《千里姻缘》亦是幻梦一场,醒来便无迹可寻。
“昭婉,你瞒不了为师,说,为何替高篱障翳,他这般绝情对你,为何你对他依然用情至深。”罗招几乎是面目狰狞地责问。
听到师傅最后“用情至深”四个字后,昭婉竟再也藏不住内心巨大的哀恸,泪终究姗姗来迟亦激流悬河,飞奔而出聚友堂,沿着廊道,他跑出了顾府大门。
突兀的变化,令徐秋娘错愕不已,赶紧就追了出门。然,春风软绵绵、细雨泪霏霏。此时此刻就如同昭婉无力的哭泣。而她对面却出现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身后随从估摸着数十人之多。
昭婉立在霏雨中,泪水相伴雨沫,随风吹雨洗。像是木偶一具,伫立不移。只是耸动不辍的双肩明示所有观她的众人,她是多么的悲伤。
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立时下马,飞奔而来,霏霏雨势无情泪,只化作情深深,一别再聚两无言。他拥她入怀,她不再抗拒。
两颗苦涩的心瞬间撞击,又瞬间融化,虽然隔阂着两人的衣裳。
再次令徐秋娘错愕不已,因为她眼中所见的正是两日前求而不见的高府二公子——高篱。
他怎么会从天而降,无端地出现在了顾家大门之外?没等徐秋娘思忖过来就见随高篱一道快马而来椒城的暗卫们立时下马,纷纷撑起油伞,替一对为情而哭泣的璧人遮风挡雨。
约莫半炷香时辰,两位璧人才从哭得天昏地暗转换成小声抽泣。他聚目,眸光含情地注视着泪眼迷蒙的绝色佳人。“昭婉!”只二字饱含一片赤诚之心。
孰料,她却使力推开他,蹙起蛾眉,赤唇**,终究没再多说一个字,而后转身,她奔回了府里。
“昭婉,等我。”高篱推开撑伞为他避雨的暗卫,迈开阔步疾奔追撵她。
徐秋娘未阻止,却在高篱逼近顾府大门时被罗招给截住了。“公子无情无义,你还来椒城作甚。”
罗招嘴上恶狠狠说话,心中别提多怡悦,只消高篱与昭婉还能在一块,他便会设法从高家勒索大笔钱银的。
“罗师傅,晚辈实属无奈,并非弃昭婉于不顾,还请您放我进府,我有话自然会向昭婉言明,求她谅解。”高篱边说边作冲撞架势。
大春再度阻截。“高公子还是请回吧!顾家可没邀请您来。”
被人阻去前路的滋味真个不好受。高篱焦急万分,怒眸圆睁,但见暗卫们纷纷手执兵器欲助公子闯入。
高篱眼角观之,瞧出危险端倪。遂连忙挥起衣袖。“不许乱来。”
待沉下气恼,高篱将眸光投向徐秋娘。“徐夫人,请您……请您念在我对昭婉一片真心的份上就让我进府里,去向昭婉言明一切。”
“怎么,公子进不了别人府上的滋味也不好受吧?两日前你娘亲便是如此待客的。”徐秋娘冷冷说道。而后她再度睥睨了一眼高篱。
不曾想指望徐夫人的最后希望也破灭,高篱这才知道自己被人误解是多么的酸涩。一份真情又如何,人家还不是拒人大门之外。兴许这就是因果循环,自己娘亲怎么阻拦人家,现在人家就这么阻拦他。
苦楚难诉,就连解释的机会都被无情地挡在府外。也罢,分明是自己给人家造成的巨大伤害,若是没半点诚意,又有什么脸面指望别人的谅解呢?
不再多言,高篱深深吸了口气,登时席地而坐,就连为他撑伞的暗卫也被他推开,让椒城顾家门前的春雨洒落于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