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反方向的钟(下)
阿汤没在意,因为他怀里的三星哼唧了一声,他甩开右手套,探入怀中。
“您的话费余额已不足……”天啊,这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一股子闷气胸口积郁起来。还有一条陌生号码,“你在桥头看风景,我在家里倒拨钟。”你妹啊,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讲笑话!
眼前过了水渡,阿汤忽然有了想法,猛然靠边停下,剧烈的前冲,俩人就算系着赛贝也好一个不适。
“下车!快点!”阿汤大声吼着,眼神很凶。
小季一脸无措,“为什么?干嘛那么凶?你就知道凶我!我是关心你啊!”
“别废话了,没时间了!”阿汤连推带攘的把她撵出车子,她的腰很软。他轰的一声关上车门,留下小季一个人寒风里发怔。只见宝蓝色的君威远去了,忽的极快地回转,一个很到位的d飘,抢回她面前。
怎么回事!她的眼泪刚在眼眶打转。
阿汤打开车门,面色冷峻,“现在立刻去帮我手机充200元钱!没时间解释了,再见!拜托了。”
君威去了,这次是真的去了,没有再回来,小季留在原地,怀疑今天是21号。
时间啊,求你了,往回走吧!
死前半小时
七点半的点儿,大家在吐槽天堂联播么?
汤正非的车停在三号楼面前。晚上没什么警察了。他抬起头,那间办公室还亮着微灯。
他把手伸进怀里,摆弄了一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与黑色的巨物融合了,消失了。
铿然的脚步声。楼内灯光在他眼前次第亮起。他走到了那间办公室,稳了稳心神,简直很难想象将会如何走出去。
窦常委。苍白,疲倦,瘫坐在宽大的皮椅里,侧脸朝着门,漠然。门边放置着典雅的古式打刀,唐制,是阿汤喜欢的形。
“常委好,这么晚了,我知道您还在。”
“嗯,工作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会来,你是一个喜欢钻研的好小伙子。”老窦说话有气没力,伤口还疼么?
汤正非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了口,“常委,不,窦叔叔,请你收手吧。”
老窦眉头抖动了一下,抬起眼皮,认真地凝视着阿汤的眼睛,阿汤慌忙转移视线,锁定在桌上白纸黑字的“纪委紧急通报”上。
“哦?说说看呢,何来此言啊?”
阿汤继续佯装镇定,“如果现在是徐常委在办公室,我会和他说一样的话的。”
窦常委无力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拉开了落地窗帘,如水的月光,将他明昧的身廓镀了银。远处对峙的高楼上也有闪亮,是迷失的月么?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不够聪明。”
阿汤额头上渗出汗珠,“不管怎么说,请您收手,那天在泗州君悦,前半夜我根本没有睡着,您的睡姿是左侧卧眠。您绝不可能是左臂受伤,您的自伤很疼吧?”
窦常委笑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小伙子,你懂什么是必须去做的事情么?”
“愿闻其详。”
“有些工作别人做不来,你必须去做。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你必须去做。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就会永远地掩埋真相,你必须去做。我问你,这两年,你去看过倩倩么?”
汤正非脸红了,可是又镇静了,“我没有去,我不能去,她受的苦痛,我很难过。”
“这算忏悔么?可惜啊,小女永远不能知道你现在的表态了。”
汤正非不解,可是还是不敢抬眼望他。
“其实,那场事故,不,那次阴谋中,小女已经不在了。”
什么!!!那时候就死了???那有时会出现在窦家宅院门内帘后的窦倩,竟是何?
汤正非一阵眩晕,只听得窦常委继续微弱而清晰的说着。
“都以为那是意外么?可是本该出现在车上的其他几位在哪里?我的女儿啊,因为要去看你,竟然搭上了那班开向死亡的班车。你告诉我,你应该负责么?”
汤正非无语,泫然欲泣。
“其他几位常委啊,各种原因各种借口都没有搭乘那辆汽车,这是巧合么?我对外宣称她足不出户养伤,悄悄把她安葬。我要穷尽我的一生去查出真相!”
“这么说,您查出真相了?”阿汤有些怯,眼角看了下老窦。
“该死的都该死,证据我已经寄送。当然,我给自己也寄送了检举信。只是,汤科长,你那么热心,不想到身为猎犬也会被捕猎么?你就是下一个。”
这阴阳怪气的老东西,竟然早就想好了还报一箭。汤正非很紧张,眼角瞄到门边那柄秀颀的唐打刀,一把拿起攥在手里。
“据我所知,对面的高楼已布置了全省最好的狙击手。汤科长,你若异动,我只能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窦常委背对着阿汤,朝着窗外,喃喃的说。
汤正非觉得自己就要虚脱了,自己等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么?
“安心些,你走出去就会被随到的公安拘捕,你的嫌疑最大哦。远处他们看得清楚,可是听不见你我的对话,别忘了,没人能够在纪委常委的办公室装窃听器。”
怎么办?怎么办?是同归于尽么,模糊的双眼之中,他还有残留的梦。忽然,他想到了小季,对,小季,美丽聪颖乖巧听话的小季,最后的希望。
他努力清了清喉咙,认真的说,“窦常委,我,刚充了话费。”他掏出手机,持续通话许久,烫手。他按响了扬声器,一声清楚的“狙击手就位”传了出来。
窦常委不太明白,汤正非不管那么多,扔出了手里的刀。
装饰精巧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虹,窦常委没有回头,伸出右臂,稳稳的接住,惨然一笑。
“我不需要这个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了,这次估计只有你能走出去了。”
他将唐刀双手捧起,虔诚地将刀刃亮出,寒闪闪的铁气,反射着月光。
阿汤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他脱口而出:“常委,你冷静!你告诉我,你和组织有没有关系?”
常委没有回头,猛然举起了手中的刀,长长的流苏舞动着,“你们都必须得到教训!——”言未毕,一声划破冷夜的凄啸,洞穿了玻璃,也击穿了他的头颅。
待续第九号特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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