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纱窗的光将书房照得亮堂, 熠熠生辉。

姜佩兮站门口看了会周朔,他低头在核对账簿,好像没察觉到她。

为了提醒周朔, 姜佩兮试图弄出些动静。

她转身去关房门。

门扉的关阖声怎么也不算小,可周朔就是没抬头。

这下姜佩兮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

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姜佩兮走到书案旁:“生气了?”

“没。”他的心思似乎全在账簿上, 就用这么一个字来敷衍她。

姜佩兮伸手去抢霸占了他全部心神的账簿, 抢到后, 随手丢到旁边。

执笔作注的周朔终于抬头看她, 他眉目沉凝,已不见方才的严苛。

抬手去捏他的下颌,姜佩兮歪头看他:“那是受委屈了?”

周朔看向她,黢黑的眸色寂寂,幽暗深邃。

对视不过片刻,他就收回目光, 转头去拿被她丢开的账簿。

姜佩兮按住账簿。

被任性丢到一旁的账簿角页翻折, 此刻再被姜佩兮一压,折印在纸页上留下痕迹。

周朔神色露出无奈:“墨还没干, 这么压,怕是要糊一大片。”

姜佩兮揪起已皱巴巴的账簿, 把它丢得更远, 保证周朔伸手也捞不到。

扶着桌沿, 她挤到周朔和书案间。很快有手扶上她的背,稳住她的身子。

未曾预料的举动让周朔手足无措。

可护住妻子已是他的本能, 慌乱间忘了手还拿着笔,朱墨染上素色的衣衫, 甚至她的手背都被划了一道痕迹。

姜佩兮如愿坐到周朔腿上。

搂住他的脖子后,她查看手背朱红的墨迹。

“抱歉。”

周朔向她道歉,试着用指腹擦去他的无心之失。

指腹的薄茧擦过皮肤。这对于娇惯养大的姜佩兮来说,存在感很强。

红墨在他的指腹下晕开。

她挣开周朔握住她的手。

伸手去捧他的下颌,稍稍用力,迫使他抬头看自己。

姜佩兮低头吻他的唇角。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朔往后撤让。

姜佩兮搂着他的颈脖不松。

察觉到周朔的抵触后,她不服气,固执地想要制造更多的亲密接触。

她去咬他的唇,他的唇瓣被她放在齿间厮磨。

他们的呼吸很快交缠在一起。

分开时,周朔唇色艳艳。

姜佩兮的拇指划过他的唇边,艳色留在了指尖。

她把她的口脂蹭给周朔了,姜佩兮意识到。

心情发生微妙地好转,她看着手背上的红墨,满意道:“这下我们扯平了。”

墨水留在皮肤上难洗。

周朔试图和妻子商量:“先起来好不好?我去拿水给你洗一下。”

她还是搂着他不松手。

姜佩兮终于意识到,她有着不乐意看到周朔衣冠严整的癖好。

捏着他的发簪慢慢从髻中抽出,他的长发很快散落,落到她素色的衣袖上。

“为什么……”周朔不解地看向妻子。

姜佩兮看了看手里的发簪。

黄杨木,君子之木。

周朔是当之无愧的君子,德行操守放在整个世家都出类拔萃。

奈何她现在不想看他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姜佩兮手一松,簪子就落到地上。

听到声音,周朔转头要去看,可妻子捧着他的下颌不让他动。

“那个不好看,我送你个好看的。”她说。

周朔觉得这道理讲不通,“虽是旧物,却也不必……”

他的声音很快卡在嗓子里。

妻子的呼吸落在颈侧,湿润的唇瓣吻了他的喉结。

她身上的气息一下甜腻起来,浑噩他的理智。

“别……”嗓子已经干涩,周朔试图避开情|欲。

他再次向后撤让。

周朔的喉结在滚动。

姜佩兮揪住想要逃离丈夫的衣襟。

为了惩罚他的不知情趣,她搂紧他的颈脖,不再是一触即离的吻,她换了牙去咬。

只一口,她的手腕就立刻被握住。

“到此为止,佩兮。”

他的话语仍旧冷静理智,可声音已经完全喑哑。

姜佩兮根本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

她将自己完全靠向他的怀里,身体也尽可能地贴近他。

碰到预料之中的灼热后,姜佩兮伏在他的肩头轻笑,捏着他已经发烫的耳垂,吐气如兰:“真的吗?”

“自然。”周朔面色镇定。

但姜佩兮坐在他的腿上,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而且扶着她腰的手心,现在已经很烫。

姜佩兮指尖缠着他散落的长发,一圈圈绕着。吻了吻他的鬓发,她放轻声音,“你在宁安那么久,有没有背着我……”

“偷腥?”最后这两个字姜佩兮说得很含糊。她知道周朔不会,这么说只是想激他。

她的手腕再次被握紧。

周朔抬眼看她:“什么?”

当褪去刻意的温和后,面无表情的他便显得极为严肃,难以亲近。

黢黑深邃的眸中压着恼意,连眉头都蹙了起来。姜佩兮知道到自己玩笑开大了,于是俯身吻他的眼睑。

周朔顺从地闭上,由她亲吻。

等把他的眼睛细细亲了个遍。

周朔才再次睁眼看她,迷蒙的光透进眼睛。他揽着妻子的背,使她靠近自己。

他吻她的颈侧。

姜佩兮抓紧指尖缠着的长发,周朔喷洒在她颈间的呼吸很烫。

她很快被抱到窗边的软榻上。

透过纱窗的光照在瓷白的肌肤上,像是上等的羊脂玉。

周朔吻她的肩头,细腻的肌肤触碰着唇,美好纯净地让他想留下些印记以宣誓占有。

可却终究舍不得,于是只以轻淡的吻一带而过。

姜佩兮乐于把周朔拉入情潮,却不能独善其身。

暧昧的喘息被压在喉间,呼吸又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先溺了进去。

她像是失足跌进了水里,抱着浮木,一会露出水面,一会又被浪头打下。

沉浮起落,半点由不得自己。

这让姜佩兮不安。

于是迷糊着想要推拒,情潮下的声音染上水汽,像是哽咽:“疼。”

尽管声音含糊,但身后的人立刻停下了动作。

“没进去,怎么会疼?”他音色低哑,语气间有着不解,准备起身查看。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姜佩兮一把攥住他往下摸去的手。

她手心潮腻腻的,紧张与羞窘混在一起。

拢起妻子的碎发,吻她湿润的眼角。周朔放缓声音,轻声哄道:“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不好。不许看。”

“不是说疼?让我看一下。”

她靠着的胸膛已经离开,知道周朔当了真,不去看一眼肯定不会罢休。

姜佩兮懊悔起自己的口不择言,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忍下羞怯,含糊字词:“磨的。你快点。”

身后的人静默了好一会,才再次俯身吻她。

姜佩兮听到他的叹息,颈侧的软肉被牙齿磨过,“非得招惹我。”

两个人的气息注定潮湿。

透过窗纱的光朦胧柔和,姜佩兮顺着光源望去。

她看到了窗纱上的花纹,是蜻蜓点水。

她想到了交颈鸳鸯。

脸一下热起来,姜佩兮逃避地瞥开眼,用一旁的绢帕遮脸。

“怎么了?”周朔蹭开绢帕的边角吻她。

纠葛间,绢帕落下。

躲避的计划落空,姜佩兮睁开眼,看着纱窗的花样。

她转头吻周朔,探入唇齿。

交颈鸳鸯就交颈鸳鸯吧,夫妻本就该恩爱亲昵。姜佩兮想。

浓郁的潮水退去后。

周朔顺着她的背脊轻抚,吻落在她汗湿的鬓发间:“有没有哪不舒服?一定跟我说,嗯?”

姜佩兮靠在他的肩头,懒怠地把他垂散的长发绕在指尖。指尖的黑发与他素白的里衣相互映衬。

“等人进来收拾,肯定知道我们干什么了。”

“我来收拾。”周朔宽慰妻子。

“就我们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头发……”

周朔没忍住笑:“原来佩兮还怕人家知道?刚才胆子怎么就那么大?”

他在逗她,这让姜佩兮窘迫。

她握紧周朔垂下的头发,开口呛他:“满屋的圣贤道理,你也好意思。”

周朔一怔,礼教修养此刻才姗姗来迟。

知道再说下去羞愧难当的只有自己,他只好讨饶:“别说、饶了我吧。”

占到上风,姜佩兮便觉得窃喜,凑到周朔颈侧又要与他亲昵。

周朔别开脸,躲避亲吻:“饶了我吧。”

他对她总是无奈居多,又在退让中衍生出太多次纵容。

姜佩兮的关注点落到他的里衣上,她松开缠绕指尖的长发,捏着他的领口,把料子糅出折痕。

衣冠端正的周朔谦和有余,却无法亲近。

他的宽和有礼使姜佩兮放下戒备,一步步托付身心的信赖。

可人总是难以知足,她不会仅满足于此。

夫妻总该比别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你喜欢男孩多一点,还是女孩多一点?”她问周朔。

“都喜欢。”

“那你觉得,我们的孩子……”姜佩兮又圈住他的颈脖,“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不知道。无论男女,我都会好好照顾它。”

“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将下巴磕在周朔肩上,又伸手缠他的头发,说出来的话语气轻缓。

“如果我赌赢了,你就答应我。以后不许默不作声撇下我,不许什么都不说就跑了,不许跟我生闷气,不许不理我,不许说我刻薄……”

她说了很多“不许”。

试图在今生里规避前世所感到的所有不快与不安。

“不会的。我记下了。”周朔向她承诺。

姜佩兮靠近他的颈侧,致力于将他的衣襟揉乱,“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做身衣裳。”

周朔微怔,手心托着妻子的后颈,提出异议:“这还是算了,不用费那个心神。”

“赌注而已,弄得你好像能赢一样。”姜佩兮嘀咕他。

周朔只好答应:“好吧。那佩兮堵哪个呢?”

这场赌局,她有完全的优势必胜。

可是爱意往往笨拙。

姜佩兮蹭他粘在颈间的长发,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眼地笃定道:

“我猜,是个女儿。”

她是这样的别扭,奇怪的矜娇。

生怕泄露了比对方多的爱意,让她在这场关系中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