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的亲兵看到这些村民竟然向着自己冲过来,还口口声声喊着杀鞑子,一个个气的七窍冒烟。

老子被反贼欺负也就罢了,人家有炮,咱打不过,认栽。

可是你们一群泥腿子都敢欺负老子,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一个个拔出腰刀对着那群村兵冲了过来。

本以为这群村兵只不过是瞎咋呼,只要一接触肯定立刻崩溃。

结果没想到,这群村兵看见他们冲过去,不仅没有崩溃,而且更加兴奋,一个个嗷嗷叫着,一口一个杀鞑子,眼睛都是红的。

清兵们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是人已经冲到跟前了,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本以为只要砍死一两个,其他的村民就会立刻转身逃跑。

可是没想到,那些村兵虽然在小跑,但是却依然保持整齐的队形,手中三米左右的长矛对着他们的脸就直挺挺地怼了过来。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清兵转瞬之间身上同时被三根长矛刺中。

后面的清兵一看,这群刁民太厉害,赶紧转身就跑。

可是焦家庄的村兵好不容易盼来立功的机会,岂能让他们跑掉,立刻撒丫子狂追。

紧接着又是三名清兵被长矛给捅死。

剩下的清兵跑的更快了,队长焦桐鹤一看,急忙大声喊道:“不用再保持队形了,自由追击!”

村兵们立刻嗷嗷叫着,好几个人追着一个清兵后面狂奔。

李光地也傻了眼。

这东安县太邪门了,反贼有西夷炮舰也就罢了,战斗力彪悍也就罢了,装备精良我也认了。

可是他娘的谁来告诉我,本总兵只是想找个村子弄点吃的歇歇脚,为什么就能冒出这么多手持武器的刁民来,而且口口声声喊着杀鞑子。

这他娘的还是大清的国土吗?

李光地现在完全有一种自己在敌国领土作战的感觉,处处都被人针对。

看他发呆,两名亲兵急忙一把拉住他胳膊就往村外跑:“大人,赶紧跑,这些刁民太厉害了,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烽火台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上面早就堆好了燃烧狼烟的燃料,马冬用火折子点燃后,看着烟柱越来越粗,转身一看,正好瞅见两名清兵拉着一个穿着一看就是当官的人狂奔,立刻大喊一声:“那里有个鞑子大官,跟我追!”

一边说一边撒丫子的从已经干枯的田地里斜插过去,向着李光地的方向拼命追去。

他手下的几个村兵看见自己什长,也急忙跟了上去。

李光地年纪虽然不大,也算不得养尊处优,但是今天连续行军,又狼狈逃窜了一路,此时又被人追,根本跑不快,跌跌撞撞的,又不熟悉地形,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李光地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名亲兵也累的够呛,靠着背后的土墙直喘气。

一个心有余悸道:“这东安县的刁民怎么这么厉害,太吓人了。刚才差点没命了。”

另一个道:“就是,这鬼地方处处透着邪门,反贼厉害的不像反贼,就连这些泥腿子一个个都凶狠的不得了。”

李光地默然不语,大口喘着粗气。

他在想等自己逃回永州之后一定要禀告朝廷,对东安县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这个地方如今看起来已经彻底被反贼的实力给侵蚀了,这些刁民肯定也是受了反贼的蛊惑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

一想到之前从龚永望和刘光耀等人嘴里听说的反贼把乡绅地主的田地分给升斗小民的事情,他忽然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这些平日里见到官府噤若寒蝉的穷苦百姓今天看见官军竟然毫不畏惧,反而颇为兴奋。

现在那姓沈的反贼在这些刁民眼里才是真正的官府,他们这些官军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贼寇了。

这个觉悟让李光地觉得很荒唐,也有些沮丧起来。

更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带着兵大老远跑来解救被反贼荼毒的百姓,可是却被东安县的百姓撵的跟丧家之犬一样。

李光地越想越沮丧,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东安县的情况复杂。

这股反贼太不寻常了,若是不能尽早剿灭,以后定然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的。

李光地东想西想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喊:“杀鞑子!”从耳边炸响,把他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一个穿着皮甲,腰悬长刀,身形健壮的刁民忽然从土墙上面调下来,大喊一声同时挺着手中的长矛向李光地的一名亲兵捅去。

那亲兵完全没有防备,虽然身上穿着皮甲,但是近距离被这么一捅,当时就被刺中了心脏,立刻了账。

旁边那名亲兵吓了一跳,跳起来一看眼前只有这一个刁民,胆气一壮,挥舞着手中长刀向那刁民砍去。

此人正是马冬。

他急忙想把手中的长矛从刚才捅死的清兵身上抽回来,可是却好像卡住了,扯了扯没有拉回来。

眼看着剩下一名清兵的刀劈了过来,他急忙松手,一个懒驴打滚轩躲开了这一刀。

那清兵一刀劈空,又急忙上前又补一刀。

马冬躺在地上,来不及起身,也来不及拔刀,只是下意识的举起左臂挡在了面前。

本以为自己要少一条胳膊了,结果却听见面前的清兵一声惨叫。

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村兵刚好赶到,站在土墙上用长矛捅穿了这个清兵的脖子。

马冬急忙站起来,拔出腰刀,又在被捅中脖子的清兵脖子上补了一刀,一脚将那清兵尸体踹到,然后拎着刀走到靠着土墙脸色苍白但是却神色淡然的李光地身边。

那名村兵也跳了下来,用手中的长矛指着李光地,瞅了两眼,对马冬道:“冬哥,这好像真是个鞑子大官。你这次要立大功了。”

马冬嘿嘿一笑,本想用刀架在李光地的脖子上,但是又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不太礼貌。

毕竟他是第一次见到鞑子大官,百姓骨子里对官员的那种畏惧又开始起了一点作用。

想了想,他把李光地的刀拿过来,然后嘿嘿一笑对着李光地道:“你现在是俺的俘虏,你还有啥话说?”

李光地看着眼前这个跑的太快,帽子都掉了,露出了一头短发茬的憨厚刁民,咽了口口水道:“能给我喝口热水吗?我保证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