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三泰的批注里面,既有对其中内容的肯定和感叹,也有不解和疑惑。并且在很多内容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都因为时代和个人的局限并不符合沈墨的想法,但是这不影响沈墨对他的欣赏。
明清八股取士僵硬呆板,考中功名的人虽然其中有许多的书呆子,但是却也不乏真有才干之人。
聪明人到哪里都是聪明人。
而且看手中这本《**寇集》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明显不是为了保命而提前准备的护身符。
况且,在今天之前,甚至在一个时辰之前,恐怕都没几个人会认为沈墨能够打赢这场仗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提前准备的可能性。
沈墨大致翻了一下,微笑着看着郎三泰问道:“你一个清廷知县,为什么会想去研究我这个反贼编写的册子?“
郎三泰从容答道:”要说反贼的话,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有几位不是从反贼开始的?反贼还是官军,不过都是一个称呼罢了。满清的努尔哈赤,前明的洪武皇帝一开始也都是被当时的朝廷称为贼的。“
沈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以在下看来,是贼还是官兵,不是看他所处的阵营,而是看他所做的事,秉承的宗旨。若是官军军纪混乱,欺男霸女,甚至鱼肉百姓,杀良冒功,那不是贼也是贼了。但是如果反贼军纪严明,爱护百姓,上下一心,不忘起事初心,那在天下人的心中比官军还要像官军。“
”如总镇麾下的**寇军,军纪之严明,意志之坚韧,装备之精良,堪称天下少有的精锐之师。依在下看来,就算是比起昔日的岳家军和戚家军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郎三泰侃侃而谈,沈墨听得心中也很舒坦,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这算是奉承吗?是怕我坏你性命?“
郎三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在下也是个俗人,自然也有私心。这番话虽然有奉承之意,但是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我虽然与总镇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于总镇做事的风格还是略有一些了解的。总镇行事虽然往往出人意料,但是却往往又在情理之中。每攻克一城,城中大小官员,大奸大恶者皆斩以安民心,余者皆能良才录用。在下这个知县虽然并无多少功劳政绩,但是自忖却也未曾害民,实在想不到总镇杀我的理由。”
沈墨冷笑起来:“你倒是个胆大的,竟然跟一个反贼头子要杀人的理由。反贼杀人还要理由吗?你这般巧言令色之徒,我这就让人将你推出去斩了。”
郎三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但是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总镇不是那种滥杀之人。”
虽然他说的时候语气沉静,但是抖动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沈墨自然也察觉到了,盯着郎三泰不说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一般打量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郎三泰虽然腰板依然停止,但是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
被沈墨盯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宛如被一头猛虎盯着。
沈墨其实并不是逗人家玩,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如何。
现在看来,这哥们还行,比自己想象的要硬气一些,是个可用的人才。
沈墨忽然笑了起来,郎三泰一下子那种被猛虎锁定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忍不住的长长舒了口气。
“总镇威势惊人,在下差点出糗。多谢总镇保留在下最后一点体面。”
郎三泰苦笑着拱手说道。
沈墨微微一笑道:”你的表现也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知县你就继续当着。就如你所说,我用人不看资历,只看能力。多说无益,以后你就知道了。”
郎三泰大喜,急忙躬身谢过。
然后沈墨又问了他对府衙和县衙其他大小官吏的看法和评价。
郎三泰也一一说了,谁能大用,谁勉强堪用,谁不堪大用,都说的很细致。
沈墨听完道:“你的确是个有心之人。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就由你来分配职务。但是丑话说到前面,若是这些人不能胜任,或是出了什么纰漏,你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的。你可要想好了。”
郎三泰郑重地道:“下官明白。”,心中激**不已。
他既感慨沈墨用人之大胆,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女人愿意为了对他好的男人而抛弃一切,而男人则愿意为了欣赏他的主君而死而后已。
被需要被欣赏也是人类的精神刚需。
接下来,沈墨也就没有多说,拿着那本翻着毛边的,带着郎三泰一起出去,当着其他那些大小官吏的面宣布道:“郎三泰暂时担任衡阳知县,且署理知府事,若有不决之事可直接想我禀报。”
这话一出,不仅
刚才不是说只让我当知县的吗?怎么一转眼连知府的差事都给兼上了?
这位用人也太过随意了大胆了吧!
但是,但是真的好感动啊!
郎三泰眼睛一下子都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沈墨摆摆手,只好强行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拱手躬身道:“多谢总镇信重,臣定然不会让总镇失望的!”
露水的,真没看出来竟然如此会拍马奉迎,竟然这么快就混成了代理知府,简直不要脸!还有沈墨这厮,到底是个不讲规矩的反贼头子,堂堂知府都认命的这么随意吗?难道一点都不考虑资历吗?”
但是心中再怎么腹诽,看着郎三泰的眼神还是羡慕不已。
沈墨对这些的心思也多少了解一下,冷哼一声道:“尔等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好好配合朗知县做事。用心做事的,我都会量才录用。若是敢敷衍了事,阳奉阴违者,杨成泽的脑袋可还热乎着呢。”
众人一凛,急忙跪下齐声道:“我等不敢,一定用心办事!”
沈墨提拔重用郎三泰,除了他的确有才华之外,也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在里面。
用郎三泰来给这些人打个样,只要好好干,都有机会的。
没办法,现在麾下人才太少,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
沈墨暂时将行辕设在了知府衙门之中。
衡阳的知府衙门比起其他地方的知府衙门要气派宽敞许多,而且很多房子都是翻新过的。
因为吴三桂在衡阳称帝的时候,衡州府被改名为应天府。这应天府知府可就相当于是京兆尹了,那府衙的规格当然跟地方上的府衙规格不一样了。
吴三桂死了后,他的大周皇宫在战火之中虽然损毁了不少,但是知府衙门去保存的很完整。
而且杨成泽当知府的时候也是个好享受的,所以这知府衙门一直维护的很好。
虽然郎三泰提议过说是沈墨在吴三桂的皇宫里驻跸是最合适的,更能体现他的地位和威严。
但是被沈墨给否决了。
且不说暂时没那个必要,自己暂时又不打算称王称帝。而且住在吴三桂这个大汉奸老扑街的旧宫里心中还有点膈应。
况且,那破宫里损毁严重,估计好多地方野草都长满了,野兔老鼠野鸡满地跑,自己又不打算去体验农家乐。
住在知府衙门里,很方便,手下将领官员汇报事情效率也很高。
“司坤,给我研磨。”
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沈墨放下手中那卷郎三泰批注的《**寇集》,伸了个懒腰放对秘书司坤吩咐道。
司坤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研好墨,将文房四宝都摆好,然后站在一旁。
沈墨来到书案前,开始给家里写信。
一个时辰后,桌上已经放着写好的五封信。
司坤看了一眼,好奇问道:“主公,怎么这么多信啊?”
沈墨笑道:“没办法,家里媳妇多,肯定要一人一封。还有我那位岳母大人也要修书一封。最后一封是个老李的,给他报个捷,让他早点安心。“
司坤笑道:”主公真的细致周密。那铁牛和程凯两位将军那里要不要也报个捷?“
沈墨点点头道:”他俩那边就由你通知就行。你让他俩好好安心待着,别想着跑过来溜达。这一仗咱们把康麻子给打疼了,我估计最少他能消停个一年半载的。他俩要是像打仗,就先把现有的摊子给我理顺了,再把能接班的人培养出来,以后仗有的是他们打。“
司坤点点头笑道:”我估计铁牛将军这一次没赶上这场大战,心里肯定牢骚不少。“
”那你心里边告诉他,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沈墨随口说道。
司坤眼前一亮,赞道:”主公这两句诗气魄极大,让人一听就感觉心胸一下子豁达起来了。“
沈墨虽然脸皮厚,但是却也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的话,只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位惊天动地的伟人说的,我只是借用一下。“
司坤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位先贤伟人说的,只当是主公谦逊才这般说。
信写好之后,封了口,司坤立刻就找人送了出去。
南方地区,送信当然是走水路更快更方便一些。
**寇军水师本身就有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小船,从衡阳到永州,一天时间就到了。
到晚上快要掌灯的时候,水师统领郑云龙和暂时主持衡阳防务的孙翔两人联袂而来。
”你们两个忙了一天,肯定还没顾上吃饭。我让后勤处的人给你们准备饭菜,咱们边吃边聊。“
沈墨看两人一脸兴奋的样子,知道他们要给自己汇报这次大战的具体战果,摆摆手制止道。
沈墨来衡阳时候后勤处自然要派人跟上的,他出征期间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后勤处的人负责的,一来是方便,二来是安全。
后勤处的小厨房里全天都有人值守,常吃的一些饭菜食物都有备着。
需要吃的时候,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很快,一桌子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蔬菜都有,虽然丰盛,但是却也都是些家常菜,并没有什么奢侈的食材。
沈墨自然不用说,本来就是个干饭王。孙翔和郑云龙也都是武将,饭量也都不小。
所以这一桌子菜分量都很足。
三个人坐成一圈,围着桌子一边吃一边聊。
孙翔扒了一口菜,咽下去后,兴奋地道:”主公,你猜咱们这次抓了多少俘虏?“
沈墨瞪他一眼,孙翔赶紧不卖关子了,兴奋道:”两万啊,主公!光是城里就搜出来三千多,城外抓了一万七千多。现在还有不少溃兵跑到了山里去。“
听到这个数字,沈墨的确有点意外,问道:“都是清兵?包括征来的乡勇吗?”
孙翔道:“那些乡勇之前抓了一些,但是咱们人手不足,既要守城,又要抓俘虏,所以我就自主作战给放了。这两万人基本上都是清兵。只是具体来源隶属还没来得及甄别。”
”你做的对,那些乡勇抓了没啥用,纯粹是鞑子逼过来当炮灰的。放了就放了。按照咱们掌握的情报,清军这次在衡阳部署了四万人左右,被云龙之前的水战中给俘虏了四五千。现在再加上这两万俘虏,还有那些躲在山里的溃兵,差不多今天这一战咱们灭了一万多人?“
沈墨一边吃一边算账,但是很快又摇头道:”应该没有这么多,还有失踪的,自己人互相踩死的,还有之前清军督战队杀死的,估计这一战清军伤亡人数在五六千左右。“
孙翔赞同道:”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数字。不过主公,还有一喜,就是勒尔锦那个老鞑子被咱们的搜索队给抓住了。这老鞑子的亲卫太着他往山里跑,结果有个人踩中了当地猎人设下的捕兽夹,发出了声音被咱们的搜索队给听见了。
正好附近有好几支搜索队,一拥而上,将他的亲卫灭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投降了。
那老鞑子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被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