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一个问法吧。”昭然从郁岸手心捏起戒圈,“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

郁岸不明所以,等他回答。

“如果你说不出礼物的意义,那就不要送。”昭然回答,“接受戒指代表同时接受了赠予者的约束,你还差点资格。”

“漂亮,配你。”郁岸靠到他身边,捏弄他尚未完全消肿的耳垂,新扎上去的耳钉被愈合的伤口黏住,郁岸趴到昭然背上,无情地拨动金属针令耳钉松动。

面试官常年不摘手套,也不准别人触碰双手,因此郁岸更狂热地想霸占面试官的手指,这枚亲手打磨的戒指就是插在新大陆上的国旗。

他不吝肢体相贴的亲昵触碰,有时让昭然迷惑这对他而言是否也毫无意义,好在他不善与人交,沟通的隔阂会阻止他贴到陌生人身上。

“面试官,你这么懂,你结婚了没有?”

耳垂钉孔刺痛,昭然耳廓温度升高,烫红的颜色与原本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意味深长道:“还没有。”

“为什么不结。”

“呃……找不到足够强的对象。”

“你是找对象还是找对手?”

“都找。”昭然哼笑。

郁岸轻搓戒圈银亮表面,悠闲躺下来,头倒挂在床沿下,一条腿挂到昭然肩头,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做?”郁岸如是问道。

“什么?”

“做好的话,你高兴,就戴上。”银色戒圈在郁岸指间灵活翻转,最后握在手心,“好不好啊。”

“那就去做点好事。”

“什么才算好事?”

“以后只要不是任务目标,就只有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才可以对对方动手。”

“……正当防卫……”郁岸在心中权衡,这并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于是答应,“嗯。”

“还有,地下铁的工作重点是保护市民,不准滥杀无辜,也不准冷眼旁观。”

“哦。还有吗?”郁岸在床沿边摊成饼,睡衣下摆快要翻卷到胸下,短裤裤腰蹭得露出胯骨。

“没个坐相,吃饭。”昭然攥住他细瘦的脚腕,把人倒拎起来,轻松往餐厅走去。

“你说好帮我找的废核呢?硬币什么的有吗?还有考试安检扣下的枪,他们说交给你保管了……吃完饭让我回家……”郁岸还惦记着家里的日记,但双手扒着地板被拖走了。

“捅这么大娄子还想回家,等确定没走漏风声再说吧。”

卧室里没了动静,郁岸的单肩包随意扔在地上,拉链被一点一点蹭开。

美女立牌吃力地顶开拉链,试图逃走。

“小疯子,把本小姐铺地上当捕兽夹,算你狠,我先溜了……”

薄小姐用尽全力,终于把上半身折叠成直角,从背包里坐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一群小手在背包边围成一圈,好奇地打量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薄小姐讪讪叠回背包里。

打扰了,人好多。

*

第二天清早,昭然听到窗外鸟叫,一位大爷吹着口哨从门前小路经过,看方向是从公园遛弯出来,去超市买菜的。

暗号意味着地下铁秘密干员的接头请求,地点在附近的小型超市。

床铺另一边,郁岸和被子纠卷成麻花,蜷成一团还没睡醒。

昭然支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微弯眼睛,用手腕搓搓他睡炸了毛的乱发,拿起床边衬衫准备起床工作。

等他换了身便服,戴上帽子准备出门时,郁岸已经守在门厅外,身穿纯黑兜帽,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前后晃**:“我也去。”

昭然扯起兜帽扣到他头上:“以后出门别让别人看见你的脸。”

扣上兜帽的一瞬间,套装外装饰性的纯黑猫耳猫尾一闪而逝。

“什么。”昭然微怔,然后一本正经找了个机会转身,掩面回味刚刚短暂出现又消失的拟态。

走过两个街区再转弯就能看见一家连锁超市,早上正是大爷大妈抢禽蛋肉菜的高峰期,超市里人满为患。

昭然拉了个购物车,在空**的零食区闲逛,时不时放两件膨化食品和糖果面包进去。

郁岸吸着一盒牛奶跟在旁边。

“地下铁拥有一批秘密干员,渗透在各行各业中,为我们提供情报。可能是灰鸦游戏公司的委托有进展了。”

货架中一袋面包后贴有一小块芯片,他自然地将芯片压到指尖,用手套粘住,然后放进口袋夹层里。

一位阿姨推着购物车从身边经过,推车里乖乖坐着一只扎小辫的约克夏,与专心吸盒装牛奶的郁岸擦肩,小狗和郁岸隔空对视。

等昭然推车前往结账区时,车筐里已经多了个郁岸。

结完账,靠谱提着购物袋往家里跑去。

离上班时间还早,昭然带郁岸在周边的热闹早市转了转。

郁岸背手好奇地端详地摊上的小物件,被一个卖小狗的摊子吸引了视线。

电动小三轮前摆着一个细铁笼,一些两三月大的小狗毛绒绒地在笼子上爬来爬去,和刚刚超市里遇见那位阿姨的小狗很像。

郁岸记得,擦肩而过那位阿姨手腕上印有一种奇特的纹身,很像小狗爪印。

昭然迈步上前,弯腰用手背蹭蹭小狗的鼻尖,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大手一挥:“一万五。”

昭然轻哼:“串种约克夏敢卖一万五?你比正经狗舍还贵。”

“能认主的小崽,你狗舍可买得到?”老板撇了昭然一眼,嫌他不识货,拎起其中一只叫他摸,粗粝的手指按压小狗腹部,小狗皮薄肉少骨头细,能清晰摸到它体内生长着一枚圆形硬核。

是畸核,这些小狗竟是一窝畸体。

“我们进货也是要成本哈,不讲价一万五,不诚心买可别**,万一认主了你就得买。”老板见他没意向买,不耐烦地将狗崽塞回笼里。

“进货。”昭然冷哼,尖牙微露,“买辐射废料放到刚下的小狗窝里面,养成畸体出来卖就是进货了?”

老板口中的“认主”就是指小狗给主人留下图腾印记,这样的话,等成长到化茧期,主人只要杀死它们,就能让它们成功蝶变,成为它们的契定者。

在那之后,它们会用尽一生保护契定者,只要主人不死,它们就不会死。

小狗对人类产生依赖和信任很容易,甚至只要摸摸,喂它几颗狗粮,就能让它心甘情愿在主人身上留下图腾,而且即使进入化茧期时再狂暴,本能终会遏制它们伤害主人的欲望,因为体型太小,畸核级别太低,而且足够忠诚。

看似合理,其实不然。

小狗畸体虽然不会袭击主人,却不能保证不会袭击别人。

很多人想当然做出决定,可真到了化茧期关头,是下不去手杀死自己养了多年的宠物的。一旦错过时机,没能杀死化茧期的小狗,让它羽化暴走,即使最弱的小狗畸体也具有造成严重伤亡的潜力。

昭然拿出通讯器:“城市巡逻组注意,西区盛华街早市里混进来不少好东西,你们是光吃干饭不干活?五分钟内来人把这条街内外彻查一遍,通知窥视鹰局,涉事商贩全部带走审问。”

狗贩老板见自己生意做到了地下铁高层头上,脸色唰得铁青,跨上电动三轮飞快跑路,摊子都不要了。

整条早市街里卖宠物的都跟见了城管般拔腿狂奔。

郁岸事不关己,依旧扶着膝盖蹲在狗笼前摸鱼。

小狗们畏惧地缩成一团,躲在远离郁岸的角落中,两三个月大的小狗崽还不懂事,它们只是感知到郁岸身上强烈的驱逐压迫感。

畸体的图腾印记最大的作用,就是警告其他同类,不要打自己选中的契定者的主意。

直到被面试官的脚尖碰了碰屁股,郁岸回眸仰起头,见昭然朝狗贩子逃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郁岸才站起来,灵活地在拥挤人群中奔跑穿梭,踏上了电动三轮车的后斗,最终抬腿横扫将狗贩子从驾驶座上踹了下去,一路拖着人领子回昭然面前交差。

“只对任务目标动手,没死,没有弄断身体。”郁岸非常专业地向面试官多方面展示被捕嫌犯。

“很好。”昭然点头,转身顾及笼里的小狗。

郁岸扔下鼻青脸肿的狗贩子,把狗笼抱进怀里,手握从鱼摊夺来的尖刀,指着里面瑟瑟发抖的小狗,问:“杀吗?”

昭然神色中很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郁岸反手将尖刀扔回鱼摊,利刃精准插在两条活鱼之间的缝隙中,把小贩吓得举起双手。

他举起狗笼,脸贴到哼唧小狗近处,努力分析它们哪一点得到了面试官的怜爱。

哼哼唧唧,柔软毛绒,舔来舔去,会用力摇小尾巴。

学到了。

*

巡逻组及时赶到,将一窝小狗畸体小心地套上隔离罩,搬进了回公司的押运车。

时间不早了,昭然也顺便带郁岸搭了个便车去公司。

一到公司,昭然叫来小安,让她陪郁岸在办公室待一会儿,自己去跟原组长讲讲情况。

不过昭然前脚刚走,一位黑西服保镖便敲响办公室的门。

“实习生,郁岸。”保镖走进办公室,端正站在房间中央,礼貌严肃道,“孔先生想见您,请随我上楼稍坐。”

郁岸躺在沙发里玩手机,头朝下吊在坐垫外,腿挂在沙发靠背上,懒得动所以装听不见。

小安向保镖先生欠身赔笑,指节轻碰郁岸:“郁岸,你坐起来,别歪七扭八躺着。”

“孔先生,不认识,谁。”

小安轻声急道:“就是大老板啊。”

郁岸终于放下手机,依旧倒吊着脑袋,抬起眼皮与不远处高大魁梧的墨镜壮汉冷眼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