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输了还敢这么嚣张,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昭然并没正面回答他,他转身背对郁岸,在穿衣镜前解开几颗纽扣,拽着领口把上衣脱下来,衣摆向上滑,一寸寸露出窄腰和背廓,刚刚结束一场见面礼节,白皮肤下晕开一层潮粉色。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俨然成为一种放纵和默许。

郁岸扬着脸,下巴抵在昭然背后,动了动耳朵,血丝和感染蛋白一起沿着大腿淌到脚踝,再从凸起处滴落到地毯上。

“你抱我吧,抱一下。”郁岸双手搂到昭然喉咙前,踩着裤子向上爬,最后紧紧扒挂到昭然肩膀后,脸颊贴在粉白滚烫的皮肤上,腿还有些发抖,“你好冷淡呀。再做一次?我不痛。”

他浑身是伤,宛如刚从外面的废墟中流浪回来,掌心里被玻璃割伤留下深红的血痂,锁骨前溃烂的抓痕、脸上的淤青、后颈的钢丝割痕、身体上破片溅落的擦伤,昭然对着镜子扫视他全身,最后视线在手腕上的深红指痕上落定。

郁岸也在镜子里偷瞄昭然,银色胸链装点洁白无暇的身躯,而自己满身斑驳污秽、血迹水渍,仿佛长在羊脂玉上的一块杂斑。

“你真好看。”郁岸一只手挂在他脖子上,歪头亲了亲自己亲手扎在他耳垂上的耳钉。一只手指向镜子里,“看,有脏东西掉你身上了。”

昭然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才明白原来郁岸指着他自己。

“你再胡说。”昭然反手捏住他腮帮,带他走进浴室里,挤在狭窄客厅各个角落中偷看的小手们匆忙爬出来,被昭然关在门外。

这里不比别墅宽敞,狭窄幽暗的淋浴间挤进两个人已经很勉强,四周铺贴着裂了纹的瓷砖,潮湿角落沤得发黑。

“好脏。”郁岸皱眉嫌弃,小心地背靠到锈迹斑斑的墙壁瓷砖上,这样就不会让昭然挨到墙上的污渍,冷水放了一会儿才开始变热,伤口被水流冲刷,火辣辣地疼。

昭然取下淋浴头,拿在手里给郁岸冲洗,才冲了几下,那孩子就抱了上来,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脸颊贴在胸前,水流浇湿发丝一路滑到下巴,巧妙地隐藏泪水。

“你别一直不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摸摸我行不行啊,再不摸我就要融化了,要被水冲进下水道了!”郁岸踩飞水花,问个不停,水流把他从头到脚浇透,狼狈可怜。

难道猫崽核等级太低了,对超高级畸化种畸体不管用吗,好感度一点都不会提升吗。

“乖乖,你看不出来吗,我和往常一样啊,下班回来发现家又被拆了,收拾完你再收拾房间,我不觉得今天和我们从前相处的任何一天有什么区别,是你自己一直心虚,你太焦虑了。”昭然抬手揽住他,用手腕抚摸他的后背,“打架没打过而已,你怕什么呀。我小时候打架有时候也打不过,来日打过去,啊。”他轻声哄慰,哄到最后自己没忍住笑出声。

郁岸怔怔淋着水,咬咬嘴唇,昭然低头衔住他嘴唇,偏头亲吻:“我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想欺负你一下。”

郁岸木愣愣发了一下呆,毫无征兆地牵起昭然的手,舔舔嘴唇,焦虑拧紧的眉心舒展开:“我想做。我有点想你了。”

实际上缺少睡眠让他的感官有些迟钝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只是大脑还很活跃,精神振奋根本不困,又渴望与久违的温度紧密相贴。

昭然的解决办法是让他的身体疲惫到极点。人类的体力与怪物无法相提并论,直到郁岸挣扎着向前爬进羽毛枕头里,一头栽倒再也没力气动弹,昭然才停手。

他的体力依然充沛,从背后搂住郁岸,贴近亲吻耳侧的皮肤,手臂搭在郁岸腰间,伸到另一边牵住他的手,郁岸半睁着眼睛,分开五指,填进昭然五指间。

昭然没再戴回手套,因此掌纹摩擦的触感尤为清晰,明明什么下流事都做了个遍,却被简单的指节相扣引得心里一阵悸动,他把小人类团了团,塞在怀里,用守巢的姿势把脆弱的小生物保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

被熟悉的棺木香和暖烘烘的身体包裹着,郁岸很久没睡得如此香甜,等再醒来时,窗外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照进卧室里。

眼睛刺痛,郁岸揉了揉浮肿的眼皮,慢慢坐起来,一阵疼痛袭来,让他彻底清醒。

身体表面的伤口已经不痛了,但身体内部肿胀酸痛,连感染蛋白一夜间都没能治愈。

“啊!”右手摸到一团冰凉的蚊香状生物,郁岸条件反射抽回手,惊醒了乖乖盘卧在被子上的小黑蛇。

小黑蛇苏醒,体型变化,拟为人类形态,黑发金瞳的异族少年坐在**,身边堆了一些葡萄、苹果、樱桃和草莓。

“冰箱的水果吗……堆**干嘛啊……”郁岸打了个呵欠。

卧室门外挤满了小手,有名字的小手站得最靠前,它们好久没见过郁岸,离谱跳得最高,迫不及待冲进来想抱郁岸。

鬼虺牙亮出毒牙,用凶猛的嘶声驱逐它们。

小鬼寸步不离守着郁岸,谁进来都会被他凶。

郁岸十分迷惑。

小鬼赶走卧室床周围的一切威胁后,转身摸摸郁岸的肚子,竖线瞳仁盯着郁岸好奇问:“你一次能生几个?我一早上都在捕猎,够吃吗?”

捕猎:指溜进厨房偷一些水果回来藏到被子里的勇敢行为。

雄性畸体拥有守卫巢穴的天性,保护幼崽和繁殖期的雌性畸体是他们的职责,本能行为不需要训练,潜意识会引导他们保护幼崽。

郁岸黑脸:“……”

小鬼被丢出卧室。

昭然正在客厅阳台晾晒新洗的床单,主要靠小手们忙活,他站在边上监工。

小鬼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跑到昭然身边,背着手,模仿他的站姿一起监工。

“羲和大人,繁殖期的生物真是太暴躁了。”小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自以为举止非常成熟。

“嗯?”昭然手腕搭在小鬼头顶,刚进入成长期的小家伙实在太矮小,在昭然旁边像个玩具小板凳。

“为什么洗被子?”小鬼仰头问。

昭然眯眼淡笑,露出一点犬齿处的牙尖:“有个笨蛋小朋友尿床来着。”

“哎呀,真难办。”小鬼拍拍脑袋,煞有介事嘀咕,“我可是从出壳后第二天就不尿床了。”

“你也进入成长期了,找契定者的同时,也要留意物色一下配偶。”昭然坐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唇间点燃。

畸体脱离幼年期进入成长期后,即相当于人类的成年状态,身体各项指标进入飞速强化的阶段,畸体在成长期内繁殖,雌雄畸体结合,父母一方贡献一枚畸核换来后代的诞生。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不化川大人结婚,还要亲不化川大人的嘴。”小鬼举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陈述自己的愿景,和人类小孩觉得自己长大后要当宇航员一样语气笃定。

昭然扔下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过来捂住他的嘴,顾盼左右,客厅里,几只悠哉漂浮的蓝火虫戛然而止,石化暂停在半空中。

房间潮湿的天花板一角,玻璃月季藤蔓也僵住了,茎杆发出玻璃炸裂的声音,然后举起一朵梦之花,对准昭然开始摄像。

*

兄长小番外:枯的见闻

日御枯,腐化草畸体,又名腐草萤巢,在极地冰海亲族雄性中排行第三,与玻璃月季互为双生畸体。

他无处不在,灵魂跟随孵化出的蓝火虫在世界各地飞舞,看遍山川河流物是人非。

他走南闯北,腰间挂着一把蓝色闪电刀,俨然一位孤独的侠客,见惯了世态炎凉,痴嗔善恶。

郁岸是他见过的最危险的少年,恶意从骨髓里向外蒸腾,皮囊下掩藏着疯狂的血腥的愿望,透过那对冷酷的眼睛,几乎可以看穿他心底沉寂的一潭死水,水中浸泡着腐尸、粪便、塑料和他冰冷的童年。

郁岸也许实力很强,也许诡计过人,但绝非契定者的首选,幺崽纯良敦厚,会被那小恶魔一点点蚕食掉洁净的品格。

那张狂的小恶魔,弹奏管风琴时病态疯狂的气势,简直令人胆寒,日御枯不认为最小的弟弟能驾驭得了这么恐怖无序的少年,可弟弟实在喜欢,他不得不出手救那孩子一命。

如果说改变偏见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日御枯回想起来,应该就在今天。

郁岸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趴在矮茶几边,和他远道带来的捕蝇草玩,给它喂炸串、薯条(它们只吃蘸了番茄酱的,不蘸酱会吐出来)、核桃(骗捕蝇草咬开壳之后把核桃仁抠出来自己吃)。

日御枯孵化的蓝火虫飞近他身边,郁岸原本正托着脸颊发呆,居然伸出手攥住了一只蓝火虫,仗着戴了大哥的位移之眼护符,蓝火虫不会攻击他。

他好奇把蓝火虫喂给捕蝇草,但捕蝇草不敢吃,紧闭着嘴躲避,三棵草趴进花盆里惶恐磕头。

昭然下班回来,目睹了郁岸的神经病行为,走过来重重拍他的头:“又搞破坏、又搞破坏,我一会儿没看见你就瞎捣乱。”

郁岸捂着头趴到茶几上,乖乖扬起眼睛看着昭然听他训,甚至昭然去哪儿,他就要跟去哪儿,总是想牵昭然的手,只要昭然坐下来,他就要黏上去抱一下,蹭一下。

不像装的。因为熠熠生辉的爱慕眼神不易伪装,如同萤火虫的微光,会从任何微小的缝隙中流露出来,难以遮掩,也无法模仿。

当他趴在昭然怀里睡着,昭然摩挲着他的后背,也开始学着像家族里那些可靠的长辈那样温柔稳重,日御枯惊讶于幺崽的变化,他尚未化茧,却已然蜕变。

昭然对身边的蓝火虫很轻地问:“已经睡着了,你想不想摸摸他?”

日御枯思考了一下,空中飞舞的一只蓝火虫便落到郁岸头上。

更多的蓝火虫纷纷降落,落满郁岸的头顶和后背,安静栖息,郁岸成了一盏蓝光人形灯。

啊,这样温暖,引人追忆兄弟姐妹在极地冰海一起长大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