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开这个东西?”齐默尔曼太太疑惑地看着这艘已经老化了的船问道。

“不是什么难事,”路易斯回答,希望自己是对的,“你只需启动舷外发动机,然后用这个手柄转动它。如果你把它拉到左边,船就会向右行驶。”

“我希望我们能找到伊瓦尔黑文岛。”齐默尔曼太太说,“如果我们在湖上迷路了,那可真要倒霉了!不过,既然你能从岸上看到伊瓦尔黑文岛,我想我们也不会错得太多。好吧。我们去看看罗丝·丽塔在干什么!”

这是八月的第一个星期二。前一天,乔纳森·巴纳维尔特生气地给齐默尔曼太太打了电话,告诉她罗丝·丽塔就在那里。齐默尔曼太太为此烦恼了一整夜,所以她和路易斯在日出前就出发了,驱车前往密歇根上半岛。当他们把贝茜停好,租下那艘小摩托艇时,已经是傍晚了。但齐默尔曼太太走上小船后,她看起来很担心。

路易斯也很担心,但能被信任是件好事。他解开缆绳,坐在发动机旁边,按那人告诉他的方式启动了引擎。伴随着舷外发动机的咔咔声,路易斯把小船从码头开了出来。

那天风平浪静,小船开得不快。他们沿着湖岸行驶到一个红黄色悬崖耸立的地方。然后,在左前方,他们看到了伊瓦尔黑文岛,白色的宅邸一直延伸到山坡上,就像一个马虎的巨人留下的一堆积木。齐默尔曼太太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宽边软帽,发出一阵啧啧声。“这都怪弗兰克·劳埃德·赖特[1]!”她说,“我还是喜欢房子看起来像房子,而不是一堆方块儿。小心,路易斯!我敢肯定,这里是深水区。”

路易斯没有回答。他正集中精力驾驶着他们的船在水面上航行。说实话,他感觉不太舒服。他最近睡得不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船在向一边倾斜。这是由波浪引起的,船正在从右向左移动。在他们身后,夕阳西下,小岛沐浴在铜色的阳光中。当他们靠近时,路易斯看见一艘帆船系在码头上,旁边有一艘渔船,上面装着舷外马达,比他们的稍大一点儿。“那一定是乔纳森叔叔租的船。”路易斯指着渔船说。

“双手握住舵柄!”齐默尔曼太太说,“我可不想像甜甜圈一样被泡在水里!小心!”

路易斯关闭了舷外马达。他们渐渐减慢了速度。速度太慢了,所以他又不得不给马达一点儿动力,让他们回到航道上。最后,他们漂进了码头,虽然船头撞在码头上的声音有些沉重,但还不算太糟。齐默尔曼太太系好了缆绳,然后他们走上码头,路易斯在那里把尾缆系好。戈尔韦外公、乔纳森叔叔和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罗丝·丽塔列队从屋里出来迎接他们。

“你们好。”乔纳森说着,接过齐默尔曼太太的手提箱和路易斯的行李袋,“嗯,我们很幸运,阿尔伯特说,欢迎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

“周围没有人,还真是有点儿寂寞。”戈尔韦外公笑着补充道,“但我不知道我这个淘气的外孙女竟然没告诉她的朋友们就溜了出来。”

“我很担心你,外公。”罗丝·丽塔说,“你一个人在这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那座神秘消失的小岛跟这里毫无关系。”戈尔韦外公冷冷地说,“好啦,好啦,你们都到齐了,我的炖肉也快做好了,所以请进来吧,大家坐好,我们就可以好好大吃一顿了。”由他带路,大家沿着小路回到那栋大房子。

这真是一顿美餐,尽管路易斯只吃了一点点。晚饭后,他们打了几局牌,直到戈尔韦外公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想我该睡觉了。”他说,“晚安。”

老人刚一进卧室,乔纳森叔叔就把他们都叫到了书房。“是时候召开作战会议了。”他一边严肃地说,一边关上身后的门,“大家都坐下来。”

书房里靠窗的位置有一把宽大的椅子,足够路易斯和罗丝·丽塔一起坐。齐默尔曼太太在一把大的绿皮扶手椅上坐了下来。乔纳森叔叔从桌子后面推过来一把带轮子的办公椅。“现在,”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说,“让我们看看是怎么回事,弗洛伦斯?”

齐默尔曼太太介绍了她的研究,以及她与世界各地正义魔法师的交流结果。“不管怎样,”最后,她迟疑了一下说,“就在这个月十五号。应该和日月食有关,但那天没有日食或月食,所以——”

乔纳森叔叔疲倦地点点头:“是的,我在这边也听说过一些。但我们知道,如果使用正确的魔法,是可以出现日食或月食的。”

因为最近一直没睡好,路易斯感到头昏眼花,浑身发抖,不过他也听明白了:只要条件合适,他叔叔就能引起一次神奇的日食或月食。这和真正的日食或月食并不一样,因为它只能从一个非常小的区域看到,但在短暂的黑暗中,可以发生各种奇怪和神奇的事情。“没有人能用魔法遮住太阳,是吗?”他焦急地问道。

乔纳森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的魔法还不够强大。但是,如果是一个研究天空魔法多年的人——那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罗丝·丽塔,请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罗丝·丽塔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严肃。“我外公年纪很大了。我担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在岛上受伤了找不到电话怎么办?所以我想我应该来,然后……然后……”她说不下去了,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齐默尔曼太太和蔼地说:“然后你趁着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在周围转了转,是吗?好吧,如果你了解到了什么,现在就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的不多。”罗丝·丽塔承认。她说了玛尔塔和她弟弟,以及天空中奇怪的云的故事。

她说完后,乔纳森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就是这个。老艾萨克·伊扎德研究了云的形成,希望能毁灭世界。而他那个更阴险的儿子正在施魔法改变云,可能是想找到合适的方法来打开他的邪恶魔法大门。”

“还有一件事。”路易斯胆怯地说,他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齐默尔曼太太。老实说,我不是在四处窥探。但我找到了一封亚塔那修教授写……写给您的信,他说我会在这个月十五号死掉。”

“哦,天哪!”齐默尔曼太太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路易斯的肩膀,“怪不得你一直失眠!我应该把那封该死的信锁在我书桌的抽屉里!路易斯,一定有办法对付那个邪恶魔法的。我们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个问题,我也对你施了很多保护咒。我没有对你说的唯一原因是,说实话,我知道你有多担心。”

“好吧。”乔纳森说,“既然现在我们到了这里,那就待在这里,直到这件事结束。我在一个岬角上租了一间钓鱼小屋,可以俯瞰那座被诅咒的小岛,只是它还没有出现过。我甚至没有看到我们第一次注意到的闪光,我已经在水面上游**了好几天了。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只有当以实玛利·伊扎德或他的助手——那个克罗斯科,到达或离开那座岛时,隐藏咒才会解除。当他们其中一个通过后,咒语在几分钟或几小时内会不太稳定,那时我们就能进入以实玛利的地盘了。”

“克罗斯科,”齐默尔曼太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我以前认识一个叫克罗斯科的人,乔纳森,你也认识。还记得他吗?他的全名是拉迪斯拉夫·克罗斯科,在艾萨克·伊扎德死掉几个月后,他来到了新西伯德。”

乔纳森皱起了眉头:“没错!你的记忆力真好,弗洛伦斯!我一直在想我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想买伊扎德的房子,但那时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他转向路易斯,“路易斯,你知道,老艾萨克多年来一直在逃避缴纳他的房产税。我想,他以为他会毁灭世界,所以不用为此担心。总之,他死后,那地方被拍卖用来抵缴税金,我出了高价买下了它。拉迪斯拉夫·克罗斯科晚来了三个星期。可能是同一个人,弗洛伦斯。我都不知道我见到他时能不能认出他来。我只见过他一次,大约十分钟,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他又出现了。”齐默尔曼太太说,“据我所知,大约五年前,他曾试图在欧洲把一群邪恶的魔法师组织起来。在哈茨山的沃普吉斯之夜,发生了一场魔法决斗,他的小团体四散而逃。我感觉这一定是同一个人,但他为什么或怎么和以实玛利·伊扎德混在了一起,我猜不出来。”

乔纳森站起来,开始踱步:“嗯,我们知道这个克罗斯科先生大约每周会去杂货店两次,买冰激凌和日用品。现在我们有足够的人,可以分头去打探杂货店还有那座奇怪的小岛,也许我们最终会找到线索。弗洛伦斯,马凯特那边有家军需品商店。我明天一早开车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对讲机。我们现在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一条路进入那个地精岛[2],或者管它叫什么名字的岛。”

那天晚上,路易斯睡在他六月份来访时住过的房间里。他不是很困,拿了一本书躺在**。那是他在书房中找到的《上半岛指南》,这本书又大又薄,里面满是野生动物和风景的彩色照片。路易斯翻着书,看着色彩斑斓的彩绘悬崖、白雪覆盖的冬季森林、湖泊、山丘和瀑布,渐渐地,他开始打哈欠。

这时,他发现了一张秋天的豪猪湾附近树林的照片。枫树、白桦树和红叶树闪耀着黄色、橙色和红色的光芒。镜头透过树干眺望着远方,树干渐渐向远处隐去。照片上到处都是灌木丛。这是一幅宁静的景象。路易斯正要翻过这一页,突然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画面上,远处有一片白色,被两根细长的树干遮住了一半。

路易斯漫不经心地想那是什么。某种动物?但它太大了,不可能是兔子之类的东西。他又打了个哈欠,闭了一会儿眼睛。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那页纸。那个白色的东西动了。他很确定它动了。现在它从一棵树后面偷偷地看他,而这棵树离他更近了。路易斯盯着它看,直到眼睛发疼。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仿佛自己掉进了照片里。他想把目光移开,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的眼睛因疲劳而灼热,眼眶变得湿润,白色的影子开始摇摆起来。它在动!或者这是由于他的眼睛疲倦?它非常惊险地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路易斯几乎可以确定!

他想从**起来呼救,但他感到全身瘫软。那个晃动着的东西越来越近了。他想看清楚它是什么,尽管他一想到它可能是什么样子就感到害怕。也许是他盯得太紧了——路易斯突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觉得不对劲。他使劲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房间的另一头,他的床脚处有一扇高高的窗户,窗外是湖。窗下是一片阴影,路易斯房间里台灯的光线照不到那里。在黑暗中隐约闪着两道黄澄澄的光点,像鸡蛋一样圆。它们没有动。路易斯颤抖着伸出手去拿灯。台灯有一个细长的底座,像一个烛台。他一把抓住台灯,猛地把它高高举起,把窗下漆黑的壁龛和窗帘之间的阴影都照亮了。

一个毛茸茸的黑东西发出咝咝声,跳了起来,爬上了墙!这是所罗门王版画中的夜行动物!路易斯尖叫起来,声音干巴巴、又细又高。只见那怪物一跃而起,爬上了墙,又爬上了天花板,像一只可恶的苍蝇似的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圆圆的脑袋在细长的脖子上扭动着,黄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某种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

路易斯低下头一看。那本书掉在**裂开了,从裂缝中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凶狠地想要抓住他的手——

随着一阵**,路易斯扔掉了台灯,把书从**踢了下去。他跑到门口,把门打开。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形状的东西。她的脸像个骷髅,空洞的眼窝里射出炽热的光芒。接着,从那家伙身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哀号,一声又一声,使路易斯血管里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听到从幽灵后面更远的地方传来了齐默尔曼太太的声音:“路易斯!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易斯又尖叫了一声,扑向那个幽灵。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冷雾。然后,他倒在了齐默尔曼太太的怀里,含混不清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1] 20世纪著名的现代主义建筑师,崇尚自然、简洁的建筑风格。

[2] 英语里地精(Gnome)和日晷(Gnomon)的拼写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