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师的失态,李阁老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又出事了?”阁老大人明知故问道。

谢太师站直了身体,李阁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西郊粮仓出事这天闹上门来,太师大人看着李阁老点了点头,道:“老夫还有要事要办,阁老还想搜何处,请便吧。”

李阁老道:“搜刑房之事,可由手下人去办,老夫正好也有事要与太师面谈。”

谢太师推开了扶着自己的管事,走到了李阁老的面前,低声道:“是楼子规让你来的?”

李阁老说:“太师这话何意?老夫带人来此搜查刑房,与楼子规何干?”

“阁老还是请回吧,”谢太师不理李阁老的装傻,道:“老夫不想动怒。”

李阁老敢在金銮大殿上把宁小药这个皇帝训成狗,这位能怕谢太师的威胁?当下就冷笑了一声,跟手下的众人道:“还有大半个太师府没有搜,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太师也是个有气度的人,心头冒火,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冲李阁老一拱手,“那就请阁老自便。”

谢太师转身就走。

李阁老要追,被两个在刑部为官的弟子死命地架住了,这二位要是单独在一起,他们怕自己的老师被太师毒死啊!

谢太师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跟来报信的管事的道:“入夜之后就发生的事,怎么过了一夜才来报信?”

管事的苦着脸低声道:“说是在进城的路上被人追杀,好容易拿着太师的腰牌喊开了城门,在府门前,又被李阁老的人拦住了,来人若不是大声喊叫,他还进不了府。”

谢太师恨得咬牙,道:“谢来宝呢?”

管事的说:“这个奴才不知。”

到了书房庭院前,谢府的三位嫡出公子都等在那里,看见谢太师忙一起上前。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谢太师站下来道。

谢大公子,户部尚书谢安易说:“父亲,就让李阁老这么胡闹吗?”

“是啊,父亲,”谢二公子跟着说话:“我们谢府是他李物启能搜的地方?”

“好了,”看了一眼也要说话的三子,谢太师说:“老夫问心无愧,让他搜府又何妨?”

“父亲!”三位公子都急了。

谢太师冲三个儿子一摆手,“都不要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都回房去,为父还有事。”

三位公子看着谢太师走进景墙的月门里,却没有胆子跟进去。

“太师,”等在廊下台阶那里的报信人看见谢太师,跑到了谢太师面前,往地上就是一跪,说:“太师,粮仓被楼督师抢了。”

谢太师道:“确定是楼子规?”

“奴才听见粮仓那里有人喊楼子规,”这下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子回谢太师的话道。

谢太师打量一眼这个下人,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裤破了十来个口子,伤口处红肉外翻,还光着脚。

“奴才是在林中望风的,”这个下人的脚指甲都跑掉了三个,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疼了,跟谢太师禀道:“看见有人往粮仓去了,奴才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为何来不及?”谢太师问。

下人说:“他们没有走林中路,而是穿灌木草丛而过。”那帮人有路不走,不是他们这些望风的无能啊!(这个怪带路的黑老大咯~)

“圣上呢?”谢太师问:“圣上去了山中?”

下人呆住了,然后就猛摇头。

谢太师说:“你是不知道,还是圣上没有去?”

下人说:“奴,奴才不知道。”

“粮仓没有起火?”谢太师又问。

下人摇头。

谢太师也不叫这下人起身,从这下人的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了书房里。

管事的跟进书房,看着谢太师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这位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太师大力地揪着眉心,粮仓被找到,没有起火,楼子规竟然还有粮仓的钥匙!这怎么可能呢?谢来宝其实是宁玉的人?“不可能,”谢太师小声地自言自语,这个奴才全家的命在他的手里捏着,这奴才不可能背叛。

那这钥匙是怎么回事?

谢太师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书房外传来大公子谢安易的声音。

“进来,”谢太师靠着书案站下了。

谢安易进了书房,就被谢太师这会儿的脸色吓到了,他父亲这会儿面白如纸,气色甭提多差了。

“我让你回房去,”谢太师看着长子道:“你怎么不听?”

谢安易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道:“府中这样,儿子如何安睡?”

管事的看这父子俩说上话了,忙快步退了出去。

“父亲,”谢安易说:“儿子想李阁老不会无缘无故闹上门来的。”

“是,”谢太师说:“楼子规在夜里劫了我谢家在西郊的粮仓。”

谢大公子一脸的茫然。

谢太师头疼欲裂地想,连他的嫡长子都不知道西郊粮仓的事,粮仓之事是怎么泄露的?

等谢大公子从谢太师的嘴里知道了西郊粮仓的事后,谢大人是连退数步,跌坐在了一张空椅上。

“不是楼子规,”谢太师说:“他若是知道,他早就冲这个粮仓下手了。”

谢大公子试了几回,才发出声音道:“那是谁?”

“圣上,”谢太师道。

谢安易又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了。

谢太师又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他得把事情想明白了才行。

谢安易呆坐了半天,惊出了一身的大汗,颤声道:“父亲,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窗纸这会儿越发地透白了,谢太师在窗前站下,低声道:“狡兔尚有三窟,为父不会把粮草都放在一处的。”

谢安易起身,脚步发软地走到了谢太师的身后,说:“那那一处……”

“那一处不可能被人发现,”谢太师盯着长子看了一眼,道:“为父临死前,会将这处地方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谢安易似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将腰深深地弯下,道:“儿子知道了。”

谢太师看着透亮的窗纸,背脊还是挺得笔直。

“楼子规出宫,太后娘娘怎么不传个消息来?”谢安易突然就又问道。

“宫门已经被禁了,”谢太师说:“龙禁卫,御林军都被圣上抓在了手里,太后娘娘一个妇人,如何与她斗?”

这对谢大公子来说,又是一记闭棍,“那,那我们下面……”

“等,”谢太师不等长子将话问完,就低声道:“老夫倒要看看,圣上敢不敢对我们谢家挥刀。”

宁小药把手里的刀挥了两下,跟塞刀给她的方堂说:“你这刀份量也太轻了点,你这是玩具刀吗?”

方堂顿时就不想跟圣上说话了。

宁小药问方堂:“这刀拿去当,能当几个钱?”

方堂把刀从宁小药的手里拿回来了,是他错了,他不该塞这把刀给圣上的。

边上的影雷抹一把脑袋上的汗,说:“圣上,我们找到了半屋子的黄金白银呢,您还缺钱?”

宁小药小身板挺得笔直,咧嘴笑了,是啊,半屋子的黄金白银,还有好多好多的大米白面,她终于成有钱人了啊!

众人看看身在的这个山谷,这山谷四面都是峭壁,没有出入的路,能找到那个缝隙,进而找到进山谷的路,人们这会儿都想跪拜圣上一下,圣上不但神勇无敌,还圣明啊!

楼子规从南边的崖壁那里走了过来,跟宁小药说:“崖壁上有滑锁,粮草和金银应该是从崖上吊放下来的。”

“那我们要把东西再吊上去吗?”宁小药仰头看山崖,这也太高了一点。

楼子规说:“我审问过看守了,他们运货出去就是走我们来时的路。”

方堂咂舌道:“进和运不走一条道,看守和送货的人不见面,为了守住这地方的秘密,谢文远费了不少心思啊。”

“不光是谢文远,”楼子规低声道,谢家就是京师人,这地方应该是谢家人数代人经营的结果了。

宁小药搓了搓手,说:“有话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是不是先搬货啊?”

楼督师看了方堂和影雷一眼。

这二位忙就带着去库房了,人手不够,将军也好,统领也好,都得老实干活啊。

人都走了,楼子规才跟宁小药说:“没有十天半月,这里的东西是搬不完的。”

宁小药说:“那慢慢搬吧,我不嫌东西多的。”

楼子规说:“这钱,圣上要怎么用?”

宁小药想了想,说:“粮草我是要拿出来养活流民的,钱嘛,留一些买种子,其他的,呃,督师你要吗?”

楼子规愣住了,这人问他要不要?

宁小药又晃手,这怎么又说不话了呢?

“圣上不用?”楼子规把宁小药的手抓住了。

宁小药说:“我要钱干什么?”她住着大房子,有几柜子的衣服,也不愁吃的,她要钱干什么?

“那这些钱都给我?”楼督师问。

宁小药……,全要?!

见宁小药不说话了,楼子规慢慢松开了宁小药的手。

宁小药说:“督师,你很缺钱吗?”

“很缺,”楼督师这两个字回答斩钉截铁的。

“半屋子呢,”宁小药喊。

“去年我安远六州的军饷就欠着没发,”楼督师开始跟宁小药算帐了,“冬装还是三年前的,马匹去年没有进一匹,近半数的骑兵现在无马可骑,兵卒伤退之后,抚恤的银两虽然只有区区十两银,可是朝廷已有数年未发了,还有……”

“别,别说了,”宁小药一脸想去死的神情,抱头道:“所以说,这些钱不够用,我还是一个穷光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