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楼府的大宅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宁小药突然就跟影风操心道:“万一楼府的人不认识楼大哥怎么办?”
影风想说我们千里迢迢的,把楼璟从白狼谷围场救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对上宁小药眨巴着的杏仁眼,影风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楼璟的脸这会儿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五官跟楼子规很像,只是轮廓没有楼子规那么分明。被挑断的手筋脚筋也在宁小药两个月的持续怒力下长好了,只是精神还是很差,脑子发僵,稍想一些事情,就头疼,这一路就是这么昏昏沉沉地过来的。在影风们的刻意隐瞒下,楼大少到了今天也不知道救自己的是谁,能看到的人,也就是两个跟楼子规没怎么接确过的龙禁卫,影风带楼大少骑马的时候,脸都是蒙上的。
总之影大统领的目标就是,不让楼子规有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一丁点的线索都不行。
“去找个老家人出来,”影风回身跟影雨和影电道:“年轻的人不认识自家大少爷,老人已经还认识。”
“是,”影雨和影电都点头。
“楼府的守卫一定森严,你们要小心,”影风又叮嘱了一句。
“那我去吧,”宁小药举手,再守卫森严的地方她都能来去自如啊。
影风往宁小药的肚子上看了一眼。
宁小药把手放下,不吱声了。
“怀着小崽,你就长点心吧!”黑老大给了宁小药一爪子。
“是啊,小药,”白小胖也冲宁小药叫。
宁小药心塞极了,她已经沦落到连白小胖都可以教育她了!
影雨和影电催马往前跑去。
影风找了条楼府附近背街的小巷,一行人就等在了小巷中。
半刻钟的时间后,影雨和影电架着楼府的大管家到了巷中,一句废话没有的,把老管家推到了楼璟的面前。
影风蒙了脸,跟老管家道:“你认识他吗?”
老管家年纪很大了,眯了眼看楼璟,半天之后,老人家身子一震,叫道:“大少爷?!”
宁小药和龙禁卫小哥们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找到熟人这事就好办了啊。
“我们是出关去的商人,”影风也不管激动中的老管家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跟老管家道:“这是我们在北胡人的白狼谷围场救出了,他说他是你们楼府的大少爷,所以我们把他送来了。”
老管家跪在了坐在路牙上的楼璟面前,摸一下楼璟露在袖外的手,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眼泪流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哭出声来,嚎啕大哭。
影风示意宁小药走。
“追兵来了,”宁小药却叹气道。
影风忙就看向了巷口。
巷外脚步声响起,一队楼府的侍卫冲进了巷中。
“来得挺快,”影雨往地上唾了一口。
“管家爷爷!”楼楠人还没进小巷,就已经扯开喉咙喊了。
老管家到了自家小少爷的声音,忙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想想又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小少爷快来,大少爷,大少爷他,你父亲回来了!大少爷他活着回来了!”
老管家这么一喊,冲进巷中的楼府中人全都惊呆了。
宁小药看见一个快十岁的男孩出现在巷口,小男孩看着就很羸弱,脑子比身子大,嘴唇发紫,手指的前半端粗大,“先天性心脏病,”宁小药小声嘀咕。
“什么?”影雷没听清宁小药在嘀咕什么,侧了身子想宁小药再说一遍。
宁小药吸一下鼻子,说:“没啥,那小孩就是楼楠。”
影雷打量两眼楼楠,说:“看着就是个小病鬼。”
短短的几步路,楼楠跑到楼璟的跟前后,人就喘上了。小少爷不记得父亲的长相,盯着楼璟看了几眼后,又看向了老管家,茫然无措道:“管家爷爷?”
宁小药提了一下口,走到了楼楠的身旁,拍一下楼楠的肩膀,说:“小少爷,我们把你的父亲救回来了。”
“小少爷,”老管家就哭,说:“这是大少爷啊!”
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宁小药的头晕了一下,跟走到自己身前,扶住了自己的影风说:“我们走吧。”
影风转身跟兄弟们道:“我们走。”
老管家惊觉宁小药们要走,忙就站起身道:“恩人且慢。”
影风推着宁小药上了步景马,这才面对了老管家道:“我们能做的只能这些了,大少爷身体虚弱,要好好将养。”
“是是是,”老管家说:“敢问恩公姓名?”
“此后无缘相见,我们何须留下姓名?”影风冲老管家抱一下拳,飞身就上了马,下令道:“走!”
步景马带着宁小药往前跑去,黑老大脑袋上坐着油瓶,一猫一耗都忧心忡忡地看着宁小药。
“没事,”宁小药说:“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黑老大转了身,拿屁股对着宁小药了。
宁小药想不明白她又哪里得罪这只胖猫了,但这会儿她也没力气问了。
楼璟有要把宁小药们留住的意识,但他没力气说话。
楼府中人这会儿哭成一团,老管家没下令,他们谁也没想起来要追去看看恩公们往哪里走了。
至于小少爷楼楠,小孩儿还在呆傻中,没反应过父亲还活着这事,也没发现自己在奇迹般的变得健康。
宁小药骑马出了乌霜城,深吸一口乌霜城外还是带着草原味道的空气,觉得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她带着自己的娃,还有影风他们环游世界的时间了。
“江南走起,”宁小药眉开眼笑地跟影风们道。
影风的脸上总算也见了笑容,冲宁小药应了一声:“好。”
“江南有好多好吃的哦!”宁小药很激动的喊,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出现在江南的烟雨中。
黑老大扭头看着宁小药,说了一句:“小药,督师是个坏蛋,以后你都不要理他了。”
宁小药……,这猫这半年多来第一次开口说楼督师,没想到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我不喜欢他了,”黑老大了。
宁小药把头点点,说:“嗯,我也不喜欢了。”
一人一猫就这么达成思想上的一致了。
“天黑之后,我们在官道上找家客栈先住下,”影风追上前,跟宁小药说:“我打听过了,前面有好几家客栈。”
“好啊,”宁小药说:“我们南下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路过京师城的,大风你去把五小姐接来,我在路上等你们。”
“好,”影风说:“这样最好了。”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宁小药拍拍手,事情都决定下来了,这下子他们就都没烦恼了。
“快,快将大少爷抬回府中去,”乌霜城里,老管家命令众人将还虚弱到无法行走的楼璟抬回府去。
“我爹这是怎么了?”楼楠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父亲两眼没有神采,也说不了话,原本惊喜交加中的楼小少爷又被吓坏了,哭着问老管家。
“小少爷莫哭,”老管家心里这会儿也难过,大少爷当年俊秀温文,现在身上虽然看着无伤,但形容枯槁,病弱不堪,这反差任何一个见到大少爷当年模样的老人,都受不了。
“我爹得了什么病?”楼楠拽着老管家的衣袖不放,边哭边问。
“阿三他们去请大夫了,”老管家怕府里这里病弱的小少爷再哭出个好歹来,忙就躬射身跟楼楠道:“让大夫给大少爷瞧瞧,大少爷是离家的日子久了,将养将养一定就能好,小少爷莫哭了,让大少爷看见了,他会心急。”
听老管家这么一说,楼楠忙将眼睛擦拭干净了,说:“我不哭了。”
“哎,小少爷英明,”老管家夸了楼楠一句,前前后后一通忙活,因为楼璟昔年的卧房久无人住,一时间收拾得再干净也无人气,老管家大着胆子作主,将楼璟安排进了楼子规的卧房里。
乌霜城里的大夫这一回几乎都被楼府中人请了来,得知楼家的大少爷没死,被人从关外救回了,大夫们吃惊的同时,忙也跟着老管家进了卧房,给楼大少看诊。
楼楠眼巴巴地守在床榻前,盯着大夫们看。
大夫们依次给楼大少诊了脉,碰头商议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楼大少只是太过虚弱,静心将养数年,身子不说能恢复上阵杀敌,但日常起居是没问题了。
老管家抹着眼泪谢诸位大夫,还上什么阵啊?他家大少爷被传死了多少年的人,能活着回来,这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大夫们看老管家这样,也跟着唏嘘,当年楼家那场满城纸钱飘飞,关城门外皆是恫哭声的葬礼,他们也都还记得。
“这是喜事,”季大夫眼见着楼楠盯着自己看,这位一直就是楼家小少爷专职大夫的季大夫忙就道:“楠少爷应该高兴才是。”
楼楠点头,扭头看看自己的父亲, 说:“可是我父亲不说话。”
“等有力气了,大少爷自然会与楠少爷说话,”季大夫没看床榻上的楼璟,方才他没顾上仔细看楼楠,这会儿仔细看了,季大夫面露了疑惑之色,怎么几日不见,这位小少爷的气色好了这么多?
心下有了疑问,季大夫就干脆带着楼楠到了一旁,坐下来给楼楠把脉。
楼楠自己还无知无觉,说:“季先生,我没感觉不舒服。”
季大夫这一次把脉的时间很长,之后就看着楼楠发怔,他没换药方啊,这小少爷的身体怎么眼见着要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