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后,京师城的天好了也就半天的工夫,到了这天下午,天空中又乌云密布,灼热的阳光虽然被云层遮挡了,但空气里无风,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举家外逃的老者,站在城门外,回望一眼京师城,叹了一句:“还要有一场暴雨啊。”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在白发老者感叹的同时,宁小药坐在帝华宫一间宫室的屋顶上感叹道。
怀里抱里一包糖豆,左边趴着一只黑老大,右边蹲着一只白小胖,肩头上还蹲着一只油瓶,宁小药就这样在屋顶上呆了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宁小药听见了太师军队到了京师城下的消息。
“有近七万兵马,”出城去打探消息的影雨跟宁小药禀告道,影三统领的脸色有些发白,近七万的兵马超出了楼子规的预计,也超出影雨们的心理承受范围了。
宁小药挠了挠头。
“督师没说过会有这么多兵马的!”影雨抱怨道。
宁小药看看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几位,说:“我说过的啊,太师就是督师的克星,这是命,遇上太师,督师他就赢不了。”
影雷急道:“那督师是怎么说的?”
影雨看着宁小药说:“督师说有他在,让圣上不要担心。”
“快七万的兵马,他让圣上不要担心?”影电叫了起来,他真心怀疑,楼督师是不是要害死圣上啊?!
“冷静,四电咱们得冷静,”宁小药把影电按坐下来,说:“打仗的事,督师比我们在行。”
“圣上!”影雷,影雨,影电三位统领一起冲宁小药叫了。
“其实吧,不管他来多少人,我想跑路都是能跑掉的,”宁小药安慰影雷三个人,“别慌哈,干仗之前我们不能慌。来来,深呼吸几下。”
三位统领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深呼吸?急都急死了好吗?!
“谢文远没有出城,”影雨说:“这个老贼是笃定圣上不敢杀他?”
“我不也没走么,”宁小药坐了下来,丢一颗糖豆到嘴里,说:“我总觉得太师在憋着什么坏。”
“他造反了啊!”影电喊。
“圣上,您是不是出城去见楼督师一面?”影雨提议道:“这事他不能说一句有他在,就完了吧?”
影电说:“是啊,城里还有好多人没地方跑呢,打起来的时候,我们能跑,城里的老百姓怎么办?”
影雷和影雨一起瞪影雨,这个时候了,自己活命都难了,你还指望圣上能把城里的老百姓一起救了?
影电拼命地冲两个哥哥挤眼睛。
影雨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跟圣上扯别的没用,扯老百姓,圣上就急了。
影雷要说话,被影雨拉住了。
宁小药果然坐不住了,也是,突然出来这么多敌人了,她指定没事,城里的老百姓怎么办?
“我是得去找一下督师,”宁小药站起身就要跑。
影雨忙伸手把宁小药拦住了,说:“您就这么出去了?李阁老他们把帝宫的大小门都堵上了啊!”
宁小药原地转了一圈,对了,还有李阁老们,这些人也得送出城去了。
“是不是跟阁老他们把实话说了?”影雷问。
宁小药叹气,能说她早就说了啊,“我去蒙个脸,这事我跟督师商量,你们在宫里等我。”
宁小药撒腿跑了,影雨三个人继续愁眉苦脸地呆在宫室里,不是他们不想跟着宁小药走,只是圣上跑起来的速度,他们玩命跑了,也不一定能跟得上!
宁小药跑回新搬的卧房里,先拿了蒙面巾把脸蒙了,可是抬头看看窗外,大白天的,她蒙着脸不是更引人注意?认真琢磨了一下,宁小药把那条花裙子翻了出来,姑娘家出门蒙面,在男女大防的世界里,这个可以有啊。
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宁小药换上了花裙子。
南城外的一座军帐里,楼子规用完了早饭,将空碗放下后,才跟站在自己身前的几个将军道:“多出了三万人,这也没什么,人越多,好的差的混在一起,这仗我们不是更好打?”
乌霜铁骑的将军们倒不担心冲锋陷阵的事,“就怕他们攻下京城之后,我们的人马进不了城啊,”邓荣开口道:“督师,多了三万人,那阻拦我们入城的兵马就足足多了三万啊!”
“所以我打算在城里驻一支兵马,”楼子规道。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他们现在还能再抽出人手来往城里安?
“徐飞羽今日就可以到了,”楼子规又道。
“他亲自领兵来了?”
“他还有脸来?!”
邓荣和沈沐同时说话道。
楼子规看看这二位,道:“这个时候,有些事我们就不要再说了。”
“先把这场仗打下来吧,”有将军说道。
“徐飞羽给我的消息是,他将周家军全都带了过来,”楼子规低声道。
有将军问:“他就不怕让谢文远知道了?”
“图穷匕现的时候了,让谢文远知道了又如何?”楼子规把空碗往远了一推,道:“我们不是没打过这样的仗,一起聚到了我这里,你们这是慌了?”
将军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慌了,以少打多的仗,他们在关外跟北胡人打得多了去了。
“这里是天子脚下,”邓荣跟楼子规道:“不是乌霜城外啊。”
“打仗在哪里都是打,你们……”
楼子规的话刚说了一半,帐门外有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喊:“督师?”
军帐里静默了片刻,随即几位将军就暴喝出声道:“谁?!”守帐兵卒的声音他们都听过,这人不是守帐的兵卒!
“好了,不要喊了,”楼子规飞快地起身往外走。
“是徐飞羽来了?”有将军发愣地道。
“徐飞羽的声音是这样的?听不出男女?”邓荣不相信道。
“看督师的样子,就知道来的不是徐飞羽,”一个将军追着楼子规往帐外走。
众将军一想也对,他们督师不可能跑着去迎接徐飞羽的。
“你,”楼子规出了军帐,一眼看见穿着花裙子的宁小药,人就是一愣。
“督师,”守帐的兵卒战战兢兢的,说:“她,她突然就出现了,小的没来及喊。”他没守好帐,督师会不会把他军法从事啊?
楼子规冲这兵卒一摆手,看着宁小药道:“你怎么来了?”
宁小药扯了扯衣领子,说:“我来找你有事啊,艾玛,这天热死个人了。”
“你,”听见身后军帐门帘响,知道是自己的那帮麾下要出来了,看看宁小药扯开的衣领,小细脖子,凸起的锁骨就这么露着了,楼子规脱了自己的外袍,就把宁小药裹了。
“我热……”宁小药要喊。
“别喊了,”楼子规把宁小药的嘴巴一捂。
出了军帐的将军们震惊了,他们督师竟然搂着一个姑娘!他们督师的外袍竟然在一个姑娘的身上!他们督师的手还捂在这姑娘的嘴巴上!在他们不在意的时候,他们督师终于找着女人了?!
“都去干自己的事,”楼子规拉着宁小药往军帐里走。
“督师,”邓荣往楼子规的跟前一站,盯着宁小药看,说:“这姑娘是谁啊?”
宁小药倒不怕被邓荣们看见,她又不是第一次穿女装了,可这回楼子规就是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所以宁小药就只好装死了。
楼子规微皱了眉头,冷眼看着面前一脸好奇的大汉们。
邓荣们退缩了,楼督师冷脸了,这说明督师大人是在威胁你了,你最好不要惹他,否则鬼知道这位能干出什么事来对付你。
将军们走了,楼子规又看守帐的兵卒们。
兵卒们低头站着,恨不得钻地里去。楼督师对他们也不凶,说话还挺客气,可他们就是怕这人,没理由的害怕。私下里兵卒们也讨论过这事,觉得楼督师是杀人杀多了,还是个天煞孤星,身上煞气太重。(喂,你们别这样啊!)
楼子规拉着宁小药进帐。
宁小药看一眼空了的粥碗,说:“你吃过啦。”
“还有个馒头,你吃吗?”楼子规指指盘子里的馒头。
宁小药咽口口水,说:“不吃了,督师你要打仗,你吃吧。”
楼子规一笑,拉着宁小药坐下了,说:“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宁小药把裹身上的外袍脱了,说:“太师弄了七万兵马来,我来问问啊。”
楼子规伸手替宁小药把衣领扣上了,小声道:“既然出来了,那就留在城外吧。”
“我们说七万兵马的事,”宁小药认真道。
楼子规说:“不到七万。”
“好吧,快七万,”宁小药说:“督师,这仗我们真的没有问题吗?”
“谢文远到底只是个文臣,”楼子规把盘子里的馒头拿起来,放进了宁小药的手里,小声道:“精兵不过三万,兵马近七万,我只要冲垮了他的一处军阵,谢文远的大军就一定会溃败。”
宁小药吃惊道:“真的?”
“沙场之上就怕有逃兵,”楼子规给宁小药倒水喝,“因为这样会乱了军心。这一次谢文远的大军兵临京师城下,他们这就是造反,军心本就不稳,再有军阵垮了,这支大军就完了。”
宁小药觉得楼督师这话说的有道理。
“打仗不光是拼人多,”楼子规笑了一下。
宁小药咬一口馒头,没有黄大厨做的好吃,心里感觉不得劲,总觉得要出事。
“小药,”楼子规向宁小药附身过来。
“我是要回去的,美人计没用,”宁小药把凑到了自己跟前的漂亮脸蛋一推,心里突然就不安了,看来她得去太师府侦查一下敌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