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药心满意足地从小贩手里接过麒麟糖画的时候,铁佛寺里的周骏骐将手里的铁锹放下,两个小和尚将周嬷嬷的尸体抬进了土坑里。
皇后走到了坑前,周嬷嬷的人头被寺中的僧人用线重新缝合了,尸身也用几层厚布裹上了,看着比尸体祼露,头颈分家时要好了很多,但想着周嬷嬷死了连口栖身的棺材都没有,周氏皇后还是伤心。
周骏骐单手撑地跳出了土坑,又将两个小和尚拉了上来。
一个小和尚问周骏骐:“师兄,要我们帮忙埋了这施主吗?”
周骏骐摇了摇头,道:“接下来的事我一人就能做了,多谢你们了。”
两个小和尚冲土坑中的周嬷嬷念一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
等两个小和尚走没影了,周骏骐才跟皇后道:“不要伤心了,我们把嬷嬷埋了吧。”
皇后点了点头。
周骏骐便又拿起铁锹,往坑中填土。
周氏皇后却在这时从怀中拿出了一支木头发钗,跟兄长道:“这个得让嬷嬷带着。”
周骏骐看一眼这发钗,这是昨夜皇后自己从周嬷嬷断颈处拔下的发钗。
“这是我小时候送给嬷嬷的,”皇后摩挲着手里的发钗,低声道:“嬷嬷一直戴在身上,她一直就陪着我,没想到,她也没落着什么好。”
周骏骐放下铁锹,冲皇后伸手道:“把发钗给我,你不要多想了。”
皇后又看了发钗好一会儿,才将发钗交到了周骏骐的手上。
周骏骐将发钗放在了周嬷嬷的尸身旁,再次跳出土坑,因为只能单手铲土,所以周大公子花了快小半个时辰的工夫,才将周嬷嬷掩埋了。
皇后一直就在一旁看着,目光暗沉沉地,心里越念着周嬷嬷的好,皇后就越觉着,圣上,太后,太师,这一家人都该死。
在土堆前插了三只香,周骏骐要拜一拜周嬷嬷。
皇后却幽幽地道:“没用。”
“什么?”周骏骐回身看皇后。
皇后说:“仇人不死,嬷嬷就合不上眼。”
周骏骐哑然。
皇后转身往禅房那里走,脚步走得极快。
周骏骐从后面追上来,伸手拽住了皇后,道:“你想怎么做?”
“等,”周氏皇后说:“等太后召我回宫。”
宁小药把糖画咬得咔咔作响,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只大麒麟糖画就进肚了,扭头看一眼楼子规手里拿着的小花篮糖画。
“吃吧,”楼子规将糖画递给宁小药。
“不,不用,”宁小药嘴里推辞,两眼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楼子规手里的糖画。
“我不爱吃这个,”楼子规说,拿着这玩意儿一路走,他就已经很别扭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啦,”宁小药拿过了小花篮糖画,咬上一口,甜,好吃!
“方堂今天中午随祉王离京,”楼子规突然小声跟宁小药道:“我派人传话给祉王,让他不必进宫跟你辞行。”
“哦,”宁小药专心致致地咬糖画。
“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楼子规问。
“不怪,”宁小药说:“督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吃呢?”
楼子规……,看来他提起的这个话题没必要再说了。
“陶将军会打胜仗的,”宁小药这时候想想,跟楼子规说:“一定会的。”
楼子规笑着点了点头,说:“是。”
“我等着他胜利的好消息,”宁小药把糖画全塞嘴里了,恨不得她明天就接到陶语打了胜仗的消息。
“太师,二公子被圣上派入到了军中,这事?”太师府里,一个太师党人问谢太师道。
谢太师给了众太师党一个字,等,他要等着看皇后如何杀了宁玉。
就这样,皇后说等,圣上说等,谢太师也说等,大家伙儿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一月之后的大朝,宁小药打着嗑睡,半懂不懂地听着李阁老跟她奏事,金銮殿外的值官突然高声禀道:“圣上,冀东战报。”
“快,快让送战报的人进来!”都要睡着了的宁小药顿时就来了精神,高声道。
一个身着盔甲的传令校尉,手捧着一份战报,低头走进了金銮大殿。
影风接了战报,传给宁小药。
宁小药打开战报,具体内容不看,先找胜,赢这样的字眼,之后宁小药就乐了,一拍巴掌道:“陶将军打赢了!”
“臣等恭喜圣上,”众臣一听打了胜仗了,忙都跪下恭喜宁小药。
“都平身,”宁小药说:“这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应该高兴的事,我们同喜同喜哈。”
李阁老道:“不知是否是流寇已经退走?”
“呃,”宁小药低头又看战报,然后说:“流寇是退兵了,陶将军已经收复了城池十座,还有九座没收复,不过陶将军说,他很快就会把那九座城也收复的。”
李阁老点头赞道:“陶语将才。”
“嗯呢,”宁小药说:“陶将军很厉害的啊。”
除了太师党人保持沉默外,殿中的其他大臣就跟着夸赞起陶语来。
宁小药把战报看完了,让影风读一遍给诸位大臣听。
影风拿着战报,开始高声颂读。
宁小药瞄朝班里站着的陶语他爹,看见陶大人的脸从红到紫,最后又神奇地变得苍白,宁小药心里爽快了,让你看不上陶语噻!
等影风读完了战报,宁小药看着陶士东说:“陶大人,你这会儿什么感觉?”
诸多目光落在了陶士东的身上,陶士东低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阁老冷哼一声,道:“陶士东,圣上问话,你不知便说不知,不答是何道理?”
“没事儿,”宁小药笑嘻嘻地说:“让陶大人想想,组织一下语言,我不急。”
陶士东被逼无奈,学了一句李阁老夸陶语的话,道:“陶语将才。”
谢太师这时道:“圣上,有才之人未必就有德。”
宁小药:“呵呵,太师你要跟我讨论德?”
谢太师道:“臣不能与圣上讨论德?”
宁小药觉得谢太师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就没这玩意儿,我们要讨论什么呢?”
殿上的众臣觉得,圣上的嘴越来越恶毒了。
“圣上不要与臣开这种玩笑,”谢太师说。
宁小药认真道:“我没开玩笑。”
有太师党人干咳了一声,勉强岔话题道:“圣上,不知冀东军中的粮草是否充足?”老听圣上拿话毒太师,他们太师党人受不了啊。
宁小药白了这大臣一眼,说:“不够的话,你为国家出点力,捐点粮草?”
这位太师党人不吱声了。
“退朝,”宁小药起身,在李阁老开口之前,为自己找了一个好借口:“我回帝华宫好好研究一下战报,那位送战报回来的小哥,”宁小药冲校尉招了招手,说:“来来来,跟我回帝华宫去,把你们打仗的事,跟我说说。”
这下子,李阁老不能再拉着宁小药听他说国事了,战事要紧啊。
宁小药一溜烟地跑出了金銮大殿,人晒到太阳了,宁小药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走吧,”楼子规走过来,抬手将直照着宁小药脸的阳光挡住了,督师不喜欢黑脸的姑娘。
宁小药叹口气,说:“每回上朝我都想睡觉,督师,这要肿么破呢?”
楼子规没说话,默默地陪着宁小药往前走,这个他真的帮不上忙。
“呐,”宁小药把战报递给了楼子规,说:“督师你看看。”
楼子规边走边看战报,一边听着身旁宁姑娘嘴里嚼糖豆的声音。
“督师你说,陶将军能不能把项农抓住啊?”宁小药突然问道。
楼子规摇头,说:“等流寇退至冀北与泽南之间的山中,大山连绵数千里,山高林密,这仗就不好打了。”
“哦,”宁小药瘪了瘪嘴。
“陶语太过谨慎,”楼子规看着战报,小声跟宁小药道:“他应该将大军往前推得更快一些的。”
“是吗?”宁小药眨巴眼睛。
楼子规这时看完了战报,将战报仔细地叠好,说了句:“我若是能去就好了。”
宁小药发现只要是说到打仗,楼督师就会变得超级自信,不懂打仗,宁小药也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挠了挠头,宁小药说:“陶将军是第一次带兵打仗嘛,谨慎一点没错,是吧?”
楼子规冲宁小药一笑,道:“我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宁小药默,那我也没听你夸人家陶语一下啊。
楼子规转身招手让送战报回来的校尉上前,开始问这校尉战事的事,楼子规问一句,校尉便答上一句,两个人都是军人风格的说话,简洁明了,绝无废话。
宁小药先还竖着耳朵听,渐渐地就没了兴趣,排兵布阵什么的,她有听没懂。
影风看宁小药走得离楼子规和那校尉越来越远了,忙上前几步,小声问宁小药道:“圣上不想听?那奴才让督师他们换个地方说?”
宁小药挺惭愧的,说:“不是不想,是我听不懂。”
影风……
宁小药往前走,几次看着影风想说话,都没能开口。
影风只得道:“圣上有话要问奴才?”
宁小药说:“我就想问问他们说的那个项天歌是谁?我听那个校尉小哥老说到这个名字。”
影风嘴角一抽,说:“项天歌是项农的义子。”圣上怎么会这连这个都不知道?李阁老这些日子逼着圣上天天上课学东西的,到底这位教圣上什么了?
“干儿子啊,”宁小药自言自语了一句。
影风说:“项农无子,只有一个女儿。”
宁小药的眉毛一挑。
影风说:“圣上想说什么?”
宁小药说:“没,我就是在想,这个干儿子跟亲闺女会是一对吗?秦轩和阿欣姑娘就是这样的哦。”
影大统领突然就不想再说话了,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