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把殿中的长明灯又重新点上,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古怪,又摸摸被宁小药重新挂在了腰间的佩刀后,这太监才算镇静了下来。
走到龛台的左腿边,太监将龛台的这条腿一撞。
地面发出咔哒的一声响,地室上方的地面从中间分开,活动门一般地就打开了。
太监站在地室的上方,伸头往地室里看,深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室,让这太监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小药躺在龛台下默默地想,原来开关就是桌腿。宁小药甚至能想象的到,数百年前,宁氏老祖是怎么杀死自己的亲弟弟的,将桌腿一撞,地面打开,那个弟弟就掉进了地室时,然后老祖将桌腿又一撞,地面合拢,将那个弟弟的惨叫咒骂声都压在了地下。
打了一个寒战,宁小药觉得皇位真心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宁小药在祖祠坛正殿里感叹皇位的时候,帝华宫的影风们已经都急得坐不住,站在了楼子规的面前,太师这是要反啊!
“那,那要怎么办?”影风问楼子规,听见太师已经调兵入京师的话后,影大统领就心乱如麻了。
“替身是刚刚做出来的,”楼子规压一下手,让龙禁卫们都坐下,低声道:“这些兵不是谢文远计划要用在祭天大典上的兵。”
“那这些兵是?”方堂问,他们这些乌霜铁骑的将军倒是比龙禁卫们更能沉得气,但是他们心里也急啊。
“谢文远的心不安,”楼子规冷道:“所以他调外兵入京畿,这些南方兵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可以帮他。”
“那我们先下手为强?”有乌霜铁骑的将军道:“赶在祭天大典之前动手?”
楼子规摇头,“这样一来,我们不是给了谢文远一个,光明正大造反的理由?”
侧殿里一片寂静。
“去准备普通衣物,”楼子规沉吟片刻后,跟影风道:“到时候若是不敌,我们带着圣上走。”
“对啊!”方堂从坐椅上跳了起来,说:“我们可以带圣上回安远啊,只要到了安远,谁他娘的还怕谢文远?”
四个龙禁卫统领互看了一眼,去了安远,那圣上又得事事听这位楼督师的了。
“督师,”就坐在楼子规左下首处的一个乌霜铁骑的将军道:“带圣上回安远是个办法,可是我们要如何出宫?出了宫后,我们要如何出城?就算我们平安出城,我们又如何一路上逃过谢文远的追杀?”
这位将军连续的几个如何,问得侧殿里又一片寂静了。京畿一带的兵,都被谢太师捏在手里,想带着圣上离开京畿之地,这谈何容易?
楼子规手指轻击一下身边的茶几,低声道:“很难,但这是生路,到时候谢文远一定要指鹿为马,那我们就必须带圣上走。”
侧殿里的众人……,把替身说成鹿,这个没问题,可把圣上说成是马,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
“怎么了?”楼子规问。
众人一起摇头,现在不是为了一句话,跟楼督师争的时候。
“我给你五百御林军,”楼子规跟方堂道:“就扮作是被谢文远调入京师的外军,帝宫这里若是情势不对,我会命人放出响箭,你到时候,务必给我将北城门拿下。”
方堂抱拳领命道:“是。”
“我只能给你五百人,”楼子规道:“方堂,你有把握吗?”
方堂年轻的脸上现出几分傲气,说:“督师放心,末将明白要怎么做,只要不让城门关上就行。”
楼子规点一下头,又提点方堂一句道:“擒贼擒王,到时候你先将守城的将军击杀掉。”
“是,”方堂大声领命。
楼子规开始跟麾下还有影风们布置,祭天大典那日他们要如何护卫宁小药,如何做到进退得当。跟宁小药想在祭天大典那天,挥拳头跟谢太师死磕的想法截然相反,楼督师想的是如何从京师城全身而退。
虽然宁小药说,可以把替身的脸恢复成原样,可是要楼子规把所有的宝都押在这种,他闻所未闻的事上,楼督师下不了这种决心,安排后路,将人平安带回安远,这才是能让楼子规安心的安排。
对楼子规的安排还毫不知情的宁小药,看着跨刀的太监出去了,等了一会儿才从龛台下钻出来,跟黑老大和灰爷爷说:“我大典那天得带点吃的东西在身上,得多带点,不然我一个人呆在下面,这日子要怎么过?”
黑老大和灰爷爷深以为然。
黑老大说:“我去宫外给你逮几只肥耗子吧。”
宁小药下意识地看一眼灰爷爷。
灰爷爷蹲那里没吱声,黑老大不吃它,不代表它就能拦着,让猫咪们从此不吃耗子了。
“十只行不?”黑老大问。
“谢谢,我想带肉包子,”宁小药说。耗子肉也不是不能吃,可她对耗子肉没兴趣啊!
黑老大晃一下尾巴,这个傻妞不识货。
“你要是能弄来蛋黄锅巴……”
“本猫弄不来,谢谢,”黑老大冷酷无情地打断了宁小药的异想天开。
一人一猫互瞪中。
灰爷爷叹气,看着宁小药说:“小药,你真的能治好替身的脸?”
宁小药说:“能。”
灰爷爷看起来还是不放心的样子。
“来黑胖,给我一爪子,”宁小药跟黑老大说:“照脸来。”
黑老大给了宁小药一爪子,尖利的爪缩在软绵绵的肉垫里,说是挠,不如说是碰一下。
宁小药摸摸自己连道红痕都没有的脸,嫌弃道:“黑胖你就这力气?你忘了?我睡了你家督师哦。”
这是黑老大终身引以为憾的一件事,胖猫这一回毫不犹豫地给了宁小药一爪子,可是看见宁小药的脸被自己挠出血来了,黑老大又紧张到炸毛了,“血!”这只黑胖团子声音很凄厉地叫了起来。
灰爷爷也看惊住了,它没想到黑老大真敢伤自己的主人。
宁小药把脸上的伤口指给灰爷爷看,说:“灰爷爷,你看见了吗?”
“太医!”黑老大惨叫。
宁小药把黑老大拍趴在地上了,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点了一下。
几点淡绿色的光团忽闪了一下,消失在伤口里。
灰爷爷和黑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宁小药脸上的伤口恢复如初。
“仙术,”灰爷爷说。
“妖法!”黑老大叫。
宁小药又给了黑老大一巴掌。
“好吧,我放心了,”灰爷爷点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灰爷爷的脸没什么变化,但宁小药就是感觉这会儿灰爷爷在笑。
“大典那天,我要虐死那个老头!”宁小药挥舞着拳头发誓道。
黑老大说:“这事不用操心了,你就接着操心督师大哥的事吧,这个最重要!”
宁小药……,这混蛋只关心它家督师,看见没有?
“你傻啦?”黑老大冲宁小药叫:“本猫说督师的事,你给本猫一点反应啊,喵嘎!”
“我是要给你反应,”宁小药把黑老大按在了腿上,打屁股!
“喵嘎!”黑老大冲宁小药亮爪子。
一人一猫当着灰爷爷的面,又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大理寺天牢里,谢安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谢大公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扑到牢笼前,看着王氏夫人喊了一声。
看见长子一身囚衣,蓬头垢面的样子后,王氏夫人马上就哭了起来,她一直锦衣玉食的儿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母亲,您怎么会来?”谢安世急声问道。
“儿啊,”王氏夫人拭了拭泪,小声跟谢安世道:“为娘是瞒着你父亲来的,是老太太发的话,为娘才出的府门。”
谢安世脸上的神情一黯,道:“父亲真要弃了我?”
“不会的,”王氏夫人忙道:“我看你父亲这日又忙了起来,为娘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兵。”
谢安世一惊,“兵?”
王氏夫人说:“具体的事,为娘也没法儿知道,不过儿啊,你在这里再忍耐几天,为娘有感觉,你父亲这一次若是事成了,你也就无事了,再忍耐几天吧。”
“母亲,”谢安世急问:“父亲他要做什么?”
“朝中的事情,你父亲怎么会说与我听?”王氏夫人摇头道:“为娘只是这么觉着,你父亲又要跟圣上斗上一回了。”
谢安世嘴唇颤了两颤,没能说出话来。
“为娘来就是想让你安心,”王氏夫人拿手帕替谢安世擦了擦脸,小声道:“你父亲今日为你的那个小儿子请了坐席先生,若他真要弃了你,他请坐席先生做什么?”
谢安世听了王氏夫人这话,心稍稍安了一些。圣上是判他后代子孙都不得入朝为官的,父亲既然还能为他的儿子请坐席先生,教导学问,那父亲就没有弃了他。
“为娘不能多呆,”王氏夫人将谢安世脸擦得干净了一些,才收回了手,抹一下自己又流泪的眼睛,王氏夫人跟谢安世说:“为娘这就走了,你要好好的。”
谢安世跪在地上给王氏夫人磕头。
王氏夫人掩面而去,看见儿子这样,王氏夫人的心刀割一般的疼。
走出牢房外的长廊,往左拐进另一条长廊,小王氏扑到了牢笼前,冲路过牢笼前的王氏夫人大喊了一声:“姑母!”
王氏夫人停下了脚步。
小王氏刚刚流产,身体虚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以前是日日精心打扮,这会儿头发披散,素面朝天了,王氏夫人突然就觉着,自己的这个侄女儿其实也就是个相貌一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