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茶砖,说容易也容易,顾名思义就知道要把茶叶压制成砖,说难也有其难处,里面总还是有些道道需要琢磨一番的。
常曦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如果这个东西重出江湖,其实很多大茶商回去研究研究,再弄出茶砖来并非难事,但若是制作不当,别说茶的口感会差很多,很可能一批茶都将会报废,所以这里面还有个试错成本。
得易于上辈子那个做茶叶生意的朋友的言传身教,常曦对于这做茶砖的每道工序都了如指掌,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特意去解府的藏书阁顶着那叫陈伯的老头不善的目光,特意挑了好几本以前朝代有记载做茶砖的古籍。
这类偏僻的古籍,在外面是很难寻到的,惟有像解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才会有保存,不过因为不是重要的典籍,所以她还算顺利地借到手。
她敢说,外面的大茶商手里未必还留有这样的古籍,毕竟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不再做茶砖了,而且时人喝茶的习惯跟以前还有所不同,至少不加杂七杂八的辅料去煮茶汤了,光这点,以前做茶砖的方法就要改。
“这是我从里面得出来的灵感。”她把那几本古籍拿出来分给解语心和施碧池看。
解语心翻开常曦做好标记的页面,看得很仔细,这是她做事情的一贯原则。
虽然常曦上回说的那本游记,她也仔细翻阅了,还别说,她在从中也找到了一点观测天象的新灵感,最近正打算按心中所想再做一个有关天狗食月的实验。
施碧池就简单粗暴得多了,大致翻了翻,她对这个不了解,私心里也不想多了解,反正这不是她的目的所在。
“你打算按上面所说的去做?”
常曦听到她这话,顿时就笑了,“怎么可能?”
施碧池当即一脸懵,不是按这上面去还原,那还给她看什么?
“施三姑娘,你现在喝茶还需要加香料或香油去烹煮吗?”一旁的解语心道。
“这种口味谁喝得惯?”施碧池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味道肯定很怪,她一定不适应。
常曦总结道,“那就要与时俱进啊,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去掉,做出来的茶砖要易于贮藏和运输,而且口感要更好,这样茶砖才会有市场。”
施碧池不说话了,干脆坐在一边看常曦在那儿筛茶,她觉得可以把这些活都分派给下人干,不过看常曦做得认真,她也就没有说出口,并且还纡尊降贵地上前帮忙。
她时刻都记得,她是来跟常曦交好的,不是来交恶的,当然若她不识相,那就另当别说。
常曦也没有阻止施碧池动手帮忙,反正多一个干活的也不错,再说她又不用给工钱,简直完美。
小桃和东篱的动作很快,没多时就挑出了一盘长短粗细大致相同的茶叶来。
毛茶都是那种没有经过精细加工的茶叶,里面甚至混有不少杂质,所以就要更仔细地挑选,工序是一样也不能马虎的。
筛茶之后,就是戳茶,把茶叶按一定长度戳断,再之后就是拣茶,把粗茶梗黄片都拣出来,这才到捆茶这一步骤。
这就需要用到小厨房了,罗嬷嬷去跟之前与常曦打过交道的厨娘交涉,那名唤安婶的厨娘之前还亲自端她做的汤来给常曦赔过罪,因此跟常曦有了来往,后来因做菜做得好得过秦氏的赏,其中也有常曦的一份功劳。
为此,她很是念常曦的好,所以罗嬷嬷一说,她没有二话就同意了,并且还特意清出一片让常曦使用。
看到常曦与三姑娘还有施家的姑娘在那儿忙,她还心有不安地拉过罗嬷嬷问,可需要她帮忙?
她怕几个娇主子会不小心烫伤自己。
罗嬷嬷看了眼里面的情形,知道常曦这生意处于刚起步的阶段,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笑着推安婶出去,“几个主子喜欢玩,就让她们玩去,我们别打扰。”
“还有主子喜欢玩这个的?”外面还有些厨娘好奇地问。
“嘿,主子们的事,我们哪懂?要哪天懂了,我们也就成主子了不是?”安婶快言快语道。
一众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们终归是下人,哪能跟主子们比?怕是姑娘们绣花累了,改来练厨艺了呗。
找到了理由,她们也就不那么好奇了,反正手中的活还得继续干,毕竟主子们还需要吃喝。
钱氏没能接回柏氏这个小儿媳妇,顿时就有了心病,身子也像秦氏那般不得劲,看到别的儿子儿媳还好,就是见不得不争气的小儿子解明。
都是这没用的东西,连老婆都劝不回来,要他何用?
她在**唉唉地叫着,直到听到心腹婆子来说自家闺女跟常氏那个典妻,在厨房捣鼓着,不知道做什么,她顿时坐起身,把额头上绑着的抹额扯下来,穿鞋下床,一气呵成。
“这丫头,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她忍不住怒道,“我让她不要跟常氏那人来往,她倒好,全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行,我得去把她拉回来。”
一边说一边急忙往四房的小厨房那边去,一路上是走得风风火火的。
安婶远远地就看到钱氏带着人气冲冲地杀过来,当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三姑娘还在这里,估计跟她有关,于是,她赶紧跑进去通风报信。
解语心正做得起劲,她的动手能力一向不弱,尤其是这个人力螺旋手摇压机,她在常曦的指导下亲自上手,看着那茶砖慢慢成形,她顿时满是成就感。
现在一听到安婶说的话,她就皱紧眉头,放下手中的人力螺旋手摇压机,与常曦道,“我先去把我娘支应走,回头我还要再做的。”意思是给她留点,别全都做完了,毕竟样本的数量是有限的。
常曦笑着表示会给她留,她这才安心地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去额头的汗水,赶去截住她娘钱氏,省得她娘胡乱骂人,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施碧池很久没有干过这么多活了,累得直喘气,双手都觉得快不是自己的,如果常氏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个,那她怎么办?
继续演下去,她想她会先累死的,毕竟做为大家闺秀,她从来无需做体力活,她现在都有些怀疑,常氏是不是有意在整她?
不过一转头,看到常氏自己也在卖力地做着,她顿时打消了心里阴暗的想法。
“常娘子,这工序实在是过于繁琐和沉重,不是几个姑娘家适合干的,譬如这压茶砖吧,男子肯定更占优势。”
常曦看了眼施碧池有些凌乱的头发,心知她这是又累又嫌弃,不过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再坏的人她也还是有优点的嘛,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成功。
“施三姑娘有什么好想法?”
她没有与施碧池真正交心的可能,故而连企划书也没有给她看过,所以施碧池不知道这是在做样本。
施碧池忙道,“常娘子,这个技术只要能成功,那么我们就可以凭这个让各大茶商竞价花钱来买,这样一来,你不就能赚到大钱了吗?”
到时候,常氏要赎身就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她从解府滚出去,那她与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相交的可能性。
常曦摸摸下巴,还别说,施碧池在做生意方面还是有些头脑的,确实,只要捣鼓成功了就不愁卖,相信会有大茶商是识货的。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吗?这样等同于杀鸡取卵。”她摇头否定道,“我觉得不划算。”
施碧池睁大眼睛,那她还想怎样?
做人胃口不要这么大。
“常娘子,那些大茶商实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咱们拿一笔钱就撤,也省得跟他们周旋,这样岂不更好?”
“施三姑娘,我问你,那些大茶商比之施家如何?”
“自然不可比。”施碧池一脸骄傲地道。
她施家可是百年世家,虽然经过上回朝堂之事衰败了,但烂船还有三分钉,等缓过一口气,他日指定能重回昔日之巅。
而那些大茶商,再有钱那也洗不去满身铜臭味,光是底蕴,拍马都比不上施家,就算拿着钱捐了个官,又如何?
他们在官场的影响力也是不能跟施家相比的,施家在官场的人脉至今未断。
于是,常曦摊摊手道,“那我们这个小营生,还有施三姑娘你的一份股在,若是被他们轻易给夺去,岂不是没将你们施家放在眼里?”
换言之,若是这样,那你现在说的话就是在放屁。
施碧池最骄傲的就是她的家世,被常曦这么一激,她顿时就先不干了,“谅他们也不敢。”
“那不就结了,我们完全可以凭此跟他们合作分红,这样一来财源不就滚滚而来吗?”
利用家世上位,没有什么可耻的,她上辈子刚接手家业的时候,也有媒体讥笑她是二世祖,仗着出身才能玩转资本圈,没有人看到她背后付出的努力。
可人的出身不也是实力的一种吗?
投胎从来都有学问的,不然为何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呢?
利用一切资源向上爬才是最终目的。
钱,从来都能激励人心。
于是,心潮澎湃的施碧池咬牙道,“常娘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