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看夫人此时心情愉悦,遂也跟着笑,“夫人说的是,依老奴看,这常娘子很是不一般呢。”

遂,又把常曦怎么把银子给了干娘赵婆,然后为了银子赵婆与朱氏又是怎么打斗的,秦氏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这都不是自己听说的常氏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这是祸水东引吧?”坐在一旁听了个全场的解语娇皱了皱眉,“娘,我觉得这个常三娥似乎心眼太多,而且不敬婆婆是为大不孝。”

显然是不喜欢这类型的人。

秦氏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下,这闺女跟儿子是龙凤胎,但性子却是十万八千里,这女儿被她养得太纯良了,出嫁后被婆婆拿捏得死死的。

这次借办喜宴多留她住几天,也省得她回到夫家又要被婆婆搓磨。

“为娘倒是希望你能跟她学学,你婆婆那人……”

“娘,怎么能背后道人是非呢?”解语娇不悦地打断母亲的话,“婆婆还是我姑母呢,总不会害我的。”

秦氏顿时一阵无语,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说来安慰她的。

当年她就不同意女儿嫁到大姑子家中,无奈他们表哥表妹看对了眼,女儿要死要活非嫁不可,做母亲的哪拗得过儿女,最后只能无奈同意这桩婚事,为此大姑子还好一阵明里暗里奚落她,为了女儿日后的幸福她当时都忍了。

罢了,她既然认为她那婆婆是个好的,那就这么认为好了。

解语娇看到母亲不说话了,心里有些不安,“娘。”

她不爱诉苦,只是不想母亲为她担忧伤心,只要婆婆不是太过份,她都会选择忍了。

秦氏叹了一口气,“只是想到你前头那三个嫂嫂,比起她们,这常氏倒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前三任儿媳妇,她是一想起就会气得头顶冒烟。

对待这三任儿媳妇,她自认不是个恶婆婆。

施氏身体不好,她连晨昏定省都免了,为了她的身子,没少延请名医,无奈这人就是福薄。

到了贺氏,这个儿媳妇在她看来是脑子有坑的那种,当时没少后悔自己看走眼了,可是,既然娶了进门,她也有好好待人家,哪怕再不满,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最后的邹氏,那是让她最无语的一个,偏就是这个,让她背负了恶婆婆的名声,没少在背后遭人非议,她当时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好端端的提起她们做甚?

解语娇觉得母亲就是想得太多,她对这三任嫂嫂不是没有微词,但人都不在了,就更要修口德。

钟嬷嬷怕夫人不快,到时候与大姑娘吵起来就不好了,遂忙转移话题,“夫人要不要见见那常娘子?老奴这就去带她过来……”

秦氏看了眼旁边的女儿,既然女儿对这常氏不喜,那就没有必要急着见上一面,谅钟嬷嬷也不敢瞒自己,常氏的容颜肯定是上上之选。

“她不是额头有伤吗?那就先不见了,让她先养好身子,回头伤好了再见也不迟,对了,让小厨房多炖些补品给她补身子,莫怠慢了人家,回头又让人诟病。”

解语娇也跟着点了点头,母亲这样宽容处理就对了,“我们解家不是那等小户小门的人家,犯不着学那小家子气的做法。”顿了顿,“若是她的伤比较重,该延医诊治的就莫要耽搁,别管外人的口舌,人命为重。”

钟嬷嬷忙笑道,“大姑娘说得是,”捧完解语娇,这才看向秦氏,“夫人说的,老奴都记着呢,绝不会亏待了常娘子。”

至于延医诊治,那是万万不能的,这才刚抬进来就要请大夫,外头的闲言碎语会传得更难听,解九爷克妻的名声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钟嬷嬷看了眼秦氏,果然秦氏低垂的眼里就是这个意思。

秦氏看到钟嬷嬷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她并不想因为这个跟女儿起争执。

既然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她轻轻挥手示意钟嬷嬷先下去。

“娘,等爹跟哥回来了,看到您给哥弄了个典妻回来,只怕爹和哥都会恼。”解语娇说起这个就发愁。

母亲这回先斩后奏,换做是她也会恼,就更别提一向最看重哥哥的父亲。

还有哥哥,不但仪表堂堂还人品贵重,凭什么不能正经娶房妻室?

典妻这玩意既不好听也不好说,解家几百年来就出了这一遭。

昨儿的宴席,祖父母一个也没来就是态度,但无奈母亲一意孤行,谁劝也不听。

“这不用你操心,为娘心中自有数。”

秦氏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很坚决,谁劝她就跟谁急。

笑话,儿子是她生养的,她这当娘的能害了自家儿子吗?谁不想正儿八经地娶个出身好的儿媳妇回来?

现在不就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嘛,她这曲线救国哪里错了?

解语娇看到母亲这顽固的样子,就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母亲在这个问题上跟当年的邹氏一样认了死理,对那什么算命大师的话言听计从。

还没有走远的钟嬷嬷听到里面母女俩的对话,不禁暗暗摇了摇头,私心里她是不赞成自家夫人这么做的,但做主子的并不需要下人给意见,把事情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忙的事情多得很,自然不可能亲自过去探望常曦的伤势,但该她知道的事情一件也不落。

在得知自己亲自安排贴身侍候常曦的几个侍女昨儿就出了大纰漏时,她顿时脸色大变,夫人把这事交给她,她就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隐在常曦所住的小跨院的下人,更是把春叶和红叶泄露自家九爷隐私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解家最忌讳嘴碎的下人。

钟嬷嬷这回听完,茶都不喝了,顿时勃然大怒,她本以为常曦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遂就没安排教导好的大丫鬟过去侍候,毕竟是过度性质的,有人侍候就得了。

但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急忙赶往常曦所住的小跨院,在夫人知道前就必须将此事处理妥当,不能给人留把柄。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问身边的人,“那俩人碎嘴时,常娘子是个什么反应?”

“常娘子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她初来乍到,怕是也不好喝斥府里的侍女。”

钟嬷嬷想,换成她大概也会这么处理,这才不再过多问询。

常曦所住的小跨院并不大,也没有什么优美的景致,就连盘栽都是有数的,再说隔着窗户一眼就能望到头,遂她对此处那是兴趣缺缺,没有什么探索的想法。

至于去探索解家大宅,别开玩笑了,她现在宜静不宜动。

一旁的春叶和红叶自然是围着她转,一边做女红,一边说着府里的闲话,这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所以她话虽不多,但却是听得极仔细。

府里最大的自然是解老太爷,此人曾官至次辅兼太子太傅,告老还乡后,就安心在府里养老,不大理事。

太夫人容氏生有四子三女。

长子解江携妻孙氏及三子在京城任职,官职为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次子解海倒是在家侍候老父兼打理家业,二夫人钱氏生有三子一女。

三子解湖同样携妻姜氏与二子一女在外地主政一方。

四子就是解九爷的父亲解河,曾经的状元郎,如今是当地有名的大同书院的山长,名声极显,可谓桃李满天下。

其妻秦氏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解九爷和女儿解语娇是龙凤胎,还有个小儿子解十爷。

女儿解语娇结了姑表亲,早已出嫁多年。

这么一盘点,这解家倒是人丁兴旺,怪不得后代都遵祖训不纳妾,这也让解家的后宅少了许多是非。

常曦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解家先祖不许纳妾的规定是极为英明的,多子多福也得看客观条件的,像她现代的父亲那样有数不清的情妇和私生子女,那只能是乌烟瘴气,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常曦正出神间,就听到钟嬷嬷来了的话,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那双精明中带点探询的眼睛。

她还以为她会迟两天再出现,没想到会来得如此迅速,可见这办事效率那是杠杠的,她不禁有些眼红,真想把这能办事的人从那四夫人秦氏的手中撬过来,这才是管事该有的水准。

“钟嬷嬷来了,赶紧坐。”她笑着坐直身子,并没有起身相迎,“春叶去冲茶。”

钟嬷嬷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的姓氏,看了眼她一副主人的派头,心里对这常娘子又有了新的认知,这脸皮可真不薄啊,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她这般泰然自若。

她也不客气地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边,既然夫人要抬举她,那她自然是不会选择得罪人,这回她的脸上有了抹淡淡的笑意,“常娘子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常曦笑眯眯地回应。

春叶小心翼翼地把茶奉到钟嬷嬷的面前,听到常曦的回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常曦是不会告状了。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过来告诉我,我自会安排妥当。”钟嬷嬷继续客套了一句。

这回常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头端起茶碗轻轻地茗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