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看到父皇如此逼迫自己的母妃,挣扎着过去挡在淑妃的前面,“父皇,都是儿臣不好,您若要惩罚就罚儿臣吧,与母妃无关……”

“好一个无关,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老皇帝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一幕,仿佛看到当年皇后护着嫡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样子,当年他没心软,如今又如何会心软?

淑妃看到儿子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早就惨白一片,老皇帝好狠的心啊,儿子再有错那也是他亲生的呀,她忍不住双眼控诉地看向老皇帝。

殊不知这更加激怒了老皇帝,老皇帝拍了几掌,又有俩女人被人押了进来,一个是后宫的低阶嫔妃,一个赫然就是宴会上洒了酒水到常曦身上的那妇人,一脸颓然的两人在长相上颇有几分相似。

老皇帝重新坐回蒲团上,他没再开口,但得了他指示的司公公道,“淑妃娘娘,宁贵人一直是您的狗腿子之一,这次为了配合你的计划,她找上了她家妹妹,京中六品官的夫人张氏,由张氏使计引出韩家嫡女,然后你们就趁机诬蔑韩家嫡女行刺三皇子殿下,意图通过这事嫁祸栽脏给嫡长孙殿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淑妃不肯认罪,“陛下,这都是诬蔑,是嫡长孙的阴谋,对,是他的阴谋……”

“母妃,别说了。”

三皇子阻止母妃的垂死挣扎,没用的,父皇的心在那小杂种回来的那一刻就偏了,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母子,如今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

“你这是死都不肯认罪?”老皇帝冷冷地看向淑妃,“好,很好,朕也无须你认罪,来人,赏赐淑妃三尺白绫,死后降为庶人。”

淑妃睁大眼睛跌坐在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老皇帝,她侍候他一辈子就换得这么个结局?

她突然记起多年前,她做为胜利者到皇后的寝宫去嘲笑她这个落败者,讥讽她会不得好死,当时的皇后一脸怜悯地看向她,“淑妃,你信不信,多年后,你一定会步上我的后尘,这是宫里女人的宿命,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过,记住,你欠我的债终有还的一天,我在黄泉等你。”

她当时根本不信这个诅咒,皇后若是有能力报复,又何必寻死呢?所以这么多年她从不做噩梦,心里也在嘲笑着皇后连化成厉鬼寻仇的能力都没有,连她的梦都不敢入。

可今天面临与皇后一样的结局时,她不禁瑟缩发抖起来,原来真有诅咒这一回事,原来她终究偿还这血债,不不不,她不接受这样的宿命,所以她又哭着去哀求老皇帝饶她一命。

老皇帝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摆了摆手。

司公公会意,立即就指示小太监堵住淑妃的嘴将她拖下去执行死刑,此刻他的眼里也有几分快意,作威作福的淑妃也有今天啊。

三皇子整个人都吓傻了,他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绝情,说处死他母妃就处死,半点情面也不讲,看着母妃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他握紧袖下的拳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开口为母妃求情,他得活着,将来才能有机会为母妃报仇雪恨。

老皇帝一直盯着这个儿子看,看到他一言不发,不禁越发失望,当即下旨将三皇子圈禁在府里,没有他的手谕,不得出府。

三皇子捡回一条命,不敢再造次,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后,被人如丧家犬一般地带了出去。

赵晋走进老皇帝寝殿时,与三皇子擦肩而过,叔侄二人的眼神没有交汇,仿佛陌生人一般。

这寝殿何时进来,都觉得阴深无比,这次剑走偏锋,他没有自以为聪明能瞒天过海,老皇帝处理淑妃母子,就代表着他知道了一切,所以他当即跪下,没有在这个时候耍小聪明。

“你这是知错了?”老皇帝依旧坐在蒲团上,浑浊的双眼看向赵晋,神色莫名。

赵晋一直都在暗暗揣摩老皇帝的心思,为父报仇这四个字是不能说的,于是他直接道,“孙儿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想让他们感同身受一回罢了,孙儿在这世上珍惜的人不多,他们把主意打到孙儿在意的人身上,孙儿若是还能忍,那跟乌龟王八还有什么区别?”

这话带了几分愤然,这是老皇帝在这段时间里第一次见他展现出男人血性的一面,这倒与他那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嫡长子不同,但也让他重新再审视这个孙子。

“那你认为你没有错?”

“对,但也不全对。”只恨没将人彻底弄死。

这答案听来模棱两可,老皇帝却是沉默下来,他以自己的认知来解释这句话,以为赵晋有些后悔对亲叔叔出手,这么说他眼里还有几分亲情,这让他瞬间好受了些许,至少不是个个都不念亲情。

“此事是你叔父有错在先,但你也有错,不该借机行事,罚你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

这处罚相比三皇子的处罚算是轻描淡写了,屋里侍候的宫人在听到时,都不禁暗暗侧目看向赵晋,他们都感到老皇帝的天秤在向嫡长孙倾斜,有了这个认知,他们内心不禁蠢蠢欲动。

等赵晋出去后,司公公这才上前扶着老皇帝准备回去就寝。

“小司子?”

“奴婢在。”司公公忙跪下,在老皇帝迫人的目光中,他没敢再隐瞒,而是和盘托出,“陛下,奴婢有罪,奴婢虽然没参与三皇子殿下和嫡长孙殿下相争的事情,但奴婢冷眼旁观了……”甚至还暗暗的推波助澜,“请陛下责罚。”

“蒋星那事是你做的?”

司公公想起那昔日干爹的惨状,不敢再期瞒老皇帝,遂磕头道,“是,奴婢入宫之初,他……他以收义子的名义对奴婢行猥亵之事,奴婢对他恨之入骨,可奴婢没有陷害他,而是借为前太子翻案之风,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老皇帝看着面前跪着的年轻内侍,这人出现在他视线范围时,他就已经把他的来历都弄清楚了,他是当年嫡长子那一案中受到牵连抄家入狱的官员之后,而蒋星的那点毛病,他又如何不知?

留着他本也是为了制肘蒋星,如今相伴半生的蒋星走了,而此人还算得用,这段时间他用得颇为顺手,那就先留着。

“起来吧,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额头都因惧怕而冒冷汗的司公公这会儿才觉得又活了过来,这次死里逃生,日后行事要更隐秘才行,暂时不能再与嫡长孙接触了,他暗暗盘算着,起身更加小心地侍候老皇帝就寝。

淑妃在年前被三尺白绫处死,死后又以庶人的身份发丧,而她所出的三皇子的府邸被包围了,不许进出,这让京城的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大家都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哪还有半点过年的气氛?

冯首辅以教孙女无方为由上折子请罪,说是年老昏聩,请求年后告老还乡。

老皇帝把折子押下不发,直接不予通过,冯首辅只得继续待在这首辅的位置上如履薄冰。

这些朝廷变动,常曦都是听魏光南说的,自从那天宴会过后,她就没有与赵晋见过面,听到他被勒令闭门思过半个月时,她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的,毕竟这次行事是踩在钢丝上的,只要没有抓稳老皇帝的心思,那就会是另一个局面。

“如今三皇子的势力大受打击,所以对嫡长孙来说这是好事。”魏光南轻笑道。

就连魏家现在也借势与三皇子割席不再暗中来往,这次三皇子想利用常曦扳倒赵晋,完全没将魏家看在眼里,魏家也没有必要再与他眉来眼去。

常曦没否认魏光南的话,可也是这一次亲身经历,让她对夺嫡之争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她不打算再只敲边鼓了,而是该更积极地参与这场战争中,毕竟赢家通吃。

这个年过得并不安稳,年后朝廷正式复工的日子,老皇帝下了道旨意,正式为废太子平反,追封为端德皇太子,不但为皇太子夫妇重修陵寝,还将其夫妇二人的牌位摆进太庙享受香火。

当初受儿子牵连愤而自尽的皇后,当初葬在妃园寝内,如今也重新移回帝皇陵寝,待老皇帝百年后合葬。

至于当年受牵连的官员也得到了平反,不少人都恢复了名誉,包括太子妃令氏的家人,当初同样发配到苦寒之地,现在都可重返京城。

不少人收到消息时,都跪地叩谢皇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施六老爷在得知兄长们不日就能回来后,哭成了泪人,有了这道旨意,他的功名也能恢复,这起复还远吗?

蔡氏也跟着丈夫哭了一场,心里更加惋惜女儿的早逝,要是能活到现在,那得有多风光啊。

可往事已不可追,她活在当下,就得为日后盘算,最终她没有再暗搓搓地抵制丈夫的吩咐,而是真心实意对待从族里过继来的那几个颜色好的女孩儿,精心**数年,将来或许会有收获。

她家早逝的泉姐儿的失去的,她要用另一种方式夺回来。

嫡母的所作所为都落在暗处的施碧英的眼里,她不禁讥诮地撇撇嘴,嫡母迟早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她也得耐心地蛰伏着,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