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氏到茶砖工坊来观摩学习,表现的最不自然的就数解明,夫妻俩这下子是早也见晚也见,想想都别扭。
可惜柏氏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学过管家,但管理工坊又比管家要复杂得多,她学得很是认真,有不懂的不但会问丈夫解明,还会向其他人不耻下问,就连火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渐渐解明觉得妻子出来跟他当同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管理工坊上他的经验比柏氏足,这让他狠过了一把夫子瘾,更是能理直气壮地骂柏氏是猪脑袋连这都不懂,而柏氏只是瞪了他一眼,却不像往日那般脾气火暴地全线输出,这样他爽得差点飞起。
当然这是他们夫妻俩的情趣,别人看见了都当这俩在耍花枪,纷纷觉得这两人一把年纪了还在撒狗粮不道德。
柏氏在常曦面前叫冤,她哪里是在与解明耍花枪,分明是他逮着机会在她面前炫耀。
常曦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你也别觉得委屈,你们夫妻俩的事情回去关起房门解决便是,他肯定打不过你。”
这话听得柏氏脸色一红,抛下一句“常娘子,你也学坏了”就急忙逃走,省得脸热得可以煎鸡蛋。
常曦很无辜地摊手,转头问屋子里的东篱,“我说得有错吗?”
东篱笑了笑,自是站在常曦这边道了一句,“是八少夫人错了。”
“我看就是。”常曦重新坐下来,啧啧两声,柏氏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正在这是,史阿香把司理带了进来,“常娘子,司大哥来了。”
常曦这才收起调侃之色,上前与司理见礼,然后留史阿香在一旁待客。
“常娘子,你让阿香急着找我过来有何事?”
因为詹姆斯起航回国了,所对他的翻译工作也告一段落,最近都在海上,收到了史阿香传回去的信,他这才急匆匆地上岸赶来,这一路上颇为焦急,一是不知道常曦找他用意何在,二是担心史阿香他们是不是出事了,所以常曦才找他过来解决。
总之,这两年事他都不乐见。
好在一见到史阿香,她就说大家都很好,在宜阳城工作很稳定,薪资也不低,甚至更有人想在宜阳城安家,陆地的生活总比海岛上要安稳得多。
他这才把提着的心放回胸腔里,然后就是急着来见常曦。
常曦看他这风尘仆仆的脸色,这才发现他会错意了,赶紧致歉两句,看到司理摆了摆手,她这才进入正题,问起橡胶树的事情。
司理一听就知道常曦要找的是什么树了,“是不是那种流着白色浓汁的树?而且生长在湿热多雨的气候中。”
“对,就是它。”常曦眼睛一亮道,显然司理是见过这种树的,可见他们的船队到过南洋等地。
司理看到常曦这副样子,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其实这样看来常曦还真像个年轻女孩,不若平日里成熟干练,“行,我特意去给你带些种树来,不过你打算种在哪里?”
“大宇朝撮南边,那边的气候适合它的生长。”常曦已经规划好了,甚至还准备派人去实地考察顺便买上十几亩地专门种这个。
若是能把橡胶发明出来,那么很多工业设备都能生产出来,到时候造个单车或者缝纫机就不是难事了。
司理知道了,立即就答应了下来,跟常曦商谈好了价格,还把供货时间也约定好,这事才算谈妥。
常曦请司理到茶砖工坊的食堂的小包厢吃饭,为了免去尴尬,留下了史阿香,增加了解明和柏氏这对夫妻,这样场面上好看一点。
司理不是话多的人,但与解明还算谈得来。
宾主尽欢后,他这才告辞离开。
纺纱工坊盖厂房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因武老三等村中壮丁都还在盖扩大后的茶砖工坊,纺纱工坊盖房子的事情就只能另外找人来,一时间用人荒开始出现了。
宜阳城的父母官周大人特意来了见了常曦,这让常曦颇为意外,因为自己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来者是客,她还是亲自热情招呼了。
周大人这次来面容颇为随和,就连官威都减少了不少,与常曦交往都特别注意,一副很是尊重的样子。
这让常曦心生警惕,看来这周大人所求不小啊,遂应对上更为注意。
一番客套后,周大人这才道出来意,“听说常娘子准备建一个纺纱工坊,是也不是?”
原来是说这事啊,常曦笑道,“正有此意,而且已经请吏房的人来丈量过土地,各方准备几乎完善,但就是这个盖房子的工人还没有招到。”
周大人闻言后,倒是越发欣赏常曦,这个女子说话一听就是办实事的人,遂他也不打官腔,“宜阳城虽说富裕,但总有某些村子是特别穷的,他们没法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常娘子你这纺纱工坊能否迁往这些地方,有这工坊在,他们至少能有个赚钱的营生,就象这茶砖工坊带动了附近几个村子,如今扩招到宜阳城的居民,这样一来能带动不少人就业,这是好事。”顿了顿,“本宫以为可以用这个模式带动一些比较贫困的地区,让他们也能有个温饱饭吃。”
常曦不意外这周大人是来搞扶贫的,就算在大宇朝这个环境下经济不是衡量政绩的重要标准,但百姓安居乐业,身为地方父母官政绩上也是加分项。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她满是歉意地道,“周大人,不是我不想,而是这事本事不好办,这么说吧,主要是我一人不能劈成两瓣,这分开两地的两个工坊,我照管不来。”
这是大实话,这里不像后世交通极为便利,有个什么紧急事情,她能及时处理。
看到周大人皱眉,她也不想让这周大人对她的印象变差,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与官老爷打好关系有利于她事业的进展,“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人才的培养,这个目前无解,我手头上得用的就这么些人,堪堪得用,要培养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才就更不容易了,周大人,还请你谅解我。”
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话,周大人还能说什么?他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像常曦这样开大型工坊的是少之又少,在她之前根本就没有,如今有人看她这个模式也能用到其他的产业上,于是有人也打算模仿。
“那是本官唐突了。”
常曦看到周大人意欲起身就走,于是笑着请对方再听听她的打算,“周大人为那些贫困村子考虑,我这边确实也存在招工难的问题,茶砖工坊要分去一大批人,而纺纱工坊后期需要的是女工,前期工作却得男工来干,周大人,要不咱们合作一把吧?”
“如何合作?”周大人疑惑地道。
常曦道,“那些贫困村子有多余劳动力,何不成立一支庞大的施工队,可以招收贫困村子里的壮劳力前来盖房子,当然他们的妻女也可以来,到时候直接充进纺纱工坊里面,这样一来,贫困村子也能得到赚钱的机会。”
这个建议周大人很是心动,确实可以这样操作为他们找到赚钱的门路,但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果这样,那些村子的田地岂不要丢空了?这样可不行。”
御史台若是知道他这样做是会参他一本的,毕竟农桑才是国之根本,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常曦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周大人,其实这问题也有解决之法,就是每个村子的壮劳力都不全抽空,大概只抽四成,剩下的六成继续在村子里劳作,他们可以租种出来务工之人的土地,收成双方规定好分成,这样一来田地也有人耕,不至丢空在那里,而耕田之人因为多耕土地,收入相对的也能增多,周大人以为如何?”
周大人一听,顿时叫了声妙,确实这样可以实现双赢,“常娘子,常听有人夸奖你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本官总算领略到了。”
“周大人过奖了,其实不过是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常曦谦逊道,随后又道,“周大人,如果纺纱工坊真的运作起来,像茶砖工坊这样一切走上正轨后,将来还会在其他地方再开工坊。”
周大人现在正是对常曦颇为赏识的时候,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的诉求是什么,“本官可以保证,纺纱工坊的各项跟官衙有来往的事务,本官都可以给予特殊通道处理。”换言之,就是不会在这个环节上卡你。
常曦这下是真的感谢周大人送上门来给她的机会,遂更加热情地要请周大人吃饭。
“听说你们茶砖工坊的食堂伙食不错,本官正好借这个机会叨扰一番。”
这回轮到常曦吃惊了,谁说的?
周大人很快就把这大嘴巴的人给出卖了,“上回跟原大人喝茶下棋时听他说了一嘴,本宫就很想来见识见识。”
“那是原大人抬爱。”
茶砖工坊食堂的厨娘们,对于常曦三不五时招待人要做小炒都习以为常了,只是听到今天来的是宜阳城的父母官,顿时群情激涌,纷纷表示要做拿手好菜招待这父母官。
周大人知晓后更是感动不已,毕竟读书科考出仕做官,就是想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夙愿。
就连做陪的杜管事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戳小人,觉得常曦太他娘的会做人了,连小恩小惠都没给就能收获人心,实在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比不上她奸诈。
解明撇了眼心里发酸的杜管事,自己没本事就会眼红别人,这人忒没意思了。
周大人在常曦这里讨到经后,回去立即召开会议制订政策,成立施工队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争着去做的,因为这里面有油水可捞。
这些人的心思周大人都看在眼里,这回他决定用那些平日里老实巴交不会溜须拍马的人来做这件事,杜绝掉从中捞油水的环节。
官衙的这些突然转变,不少人看在眼里,顿时有人赞成,也有人觉得周大人糊涂了,这样得罪人,他怕是在这个位置上当不长久了,想到之前东南官场的地震,遂开始疏远周大人。
周大人借这个事情倒是看清了不少人心,心寒之余,也与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划清了界限。
成立施工队的事情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槐花村,偷跑回家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常大斗和李氏看到官衙的人到村子里来,吓得拉起儿子就躲到了大女儿家里去。
大女儿家还没住两天,看到这里也有官衙的人来,当即又跑路到最远的二女儿家。
接连跑路,让这俩夫妻身心俱疲。
“爹,娘,你们这是在躲什么啊?”跟李氏长得最像的常二娥问起。
“别问了。”常大斗喝斥二女儿,半点也不想透露自己在茶砖工坊打伤长公主府的人的事情,女儿靠得住,女婿就未必了。
一旁的二女婿周满瞥了眼老丈人,呵呵笑两声,他这个老丈人多疑又偏心,没看到那个常魁老在抢他家孩子的吃食,遂看着这小舅子的眼神就颇为不善。
常二娥推了把丈夫让他出去,他在这里,她根本就套不出爹娘的话来。
周满把孩子带出去,顺手把吃食也端走了,常魁吃得正起劲,突然没得吃,吵闹不已。
李氏赶紧让二女婿把吃食给端回来,常大斗冷眼看着这上不得台面的二女婿,满心都是嫌弃,一点吃食都要跟孩子计较,没出息。
常二娥看到弟弟哭闹,赶紧出去把丈夫端走的吃食又端了回来,惹得周满颇为不悦地看着她,不过一向强不过妻子的他只能憋屈地带着孩子出去眼不见为净。
“爹,娘,别理那个怂货。”常二娥赶紧又招呼弟弟吃东西,常魁这才不再哭闹。
还是这二女儿亲,夫妻俩对视一眼,李氏就开始哭诉在茶砖工坊的遭遇。
常二娥开始听说那传说中的常娘子是自家三妹时,怎么都不相信,直到爹娘指天发誓,她这才艰难地相信了这番话。
一想到自家妹妹坐拥一个大工坊,她不禁激动起来,眼里的精光闪了又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