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对丈夫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什么叫她只生了一个?

她记得她当时怀胎的时候,肚子很大,不少人都说会是双胎,而快生产时稳婆调整胎位时也笑着说,两个娃娃都很好的话。

这些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怎么可能只生了娇姐儿一个呢?

“你骗我,解河,你不是人,你不配当人父亲,你拿你自己的孩子去换前程,”秦氏越说越悲伤,顿时泪流成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我可怜的孩子啊,为娘还没见过你一面……”

解四老爷额冒青筋,一拍桌面阻止秦氏哭泣,强调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当时就只生了一个,就是娇姐儿。”

事情到了如今这局面,他也没什么好瞒的,当年东宫出了事,皇帝震怒,先是下令囚禁太子,随后又下了数道命令,东宫一概属官以及宫女太监都要关押受审。

皇后和长公主也被禁足,整个朝庭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而太子妃当时身怀六甲,本要送去皇后寝宫跟皇后一块儿囚禁,后来有妃子进言,太子妃单独被囚禁,不让婆媳俩有机会串通。

之后讨伐东宫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飞来,谗臣进谗言,太子被处以谋反之罪,并且牵连甚广。

太子前脚被赐自尽了,皇后跟在后面就自谥于寝宫,长公主被禁足在公主府,只能私下里找人找关系营救太子妃。

而他当时因为不在东宫,并没有上到谋反的名单里,而父亲跪在大殿外一天一夜,方才求得皇帝的恩旨,他被革职回乡,并且取消一切功名,而父亲辞官交出权柄,他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而当时的他不愿意这样灰溜溜的回乡,一想到志同道合的太子被谗臣逼上了绝路,他就愤恨不已,在那样的风头火势之下,他依然暗中联络东宫旧臣,并且与驸马爷兴南候联系上,借由长公主在宫里的势力,努力营救太子妃。

在那时,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就是他们这些东宫旧臣惟一的指望。

而秦氏那时候同样身怀六甲,他确实动了用自己的孩子换东宫的孩子这个念头,所以女儿一出生,他就狠心抱走了,打算与太子妃生下的孩子互换。

他还记得在那个密道里,他见到刚生产完的太子妃,只见柔弱的女人抱着孩子深情地注视着,然后在孩子的额头落下一吻,最后别开头,将孩子直接递给了一旁的长公主。

“弟妹,你这是何意?我们快走……”长公主劝道。

太子妃却道,“我不走了,我若不死,他们终归不会放过我们母子俩的,惟有我死了,才能为这孩子争得活命的机会。”

从出事到现在,若不是怀着这个孩子,她早就追随丈夫而去了,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布下迷魂阵给孩子争取长大的时间。

长公主心急如焚还要再劝,甚至提出可以让人代替的话,但太子妃已经意已决,她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收缩的肚子,“我是个孕妇,肚子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没有必要让人枉死。”

而他当时也说不出让秦氏代替太子妃去死的话,所以他只能沉默的递上自己的孩子,“就让这孩子随您一起去吧。”

既然要布下迷魂阵,那这样会更逼真,此后就没有人会再怀疑了。

太子妃当时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孩子你抱回去吧,我这将死之人就不要再造孽了,”顿了顿,她突然笑了,将长公主怀中的孩子一并抱给他,“将这孩子与你的孩子一块儿养吧,就对外说是龙凤胎,您的大恩大德,我惟有来世衔环以报。”

说完,她就跪在地上给他磕头。

他忙抱着俩孩子跪下,急道,“太子妃,使不得,下臣……”

“使得,怎么使不得?”太子妃连磕两头,“我的孩子日后就拜托你了。”

那夜,太子妃在自己身上淋满油,然后火就她身上开始烧,囚禁太子妃的偏僻别宫开始着火,风助火势,这一场火烧得极大,光是救火就救了两天两夜。

而他带着俩孩子从秘道迅速撤走,然后回到家中。

父母在看到他带着俩孩子回来,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父亲直骂他糊涂,本来只要回乡明哲保身即可,日后待事情淡化了,不是不可以谋求官位,可如今带着这个孩子,他们一家都得提心吊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母亲直哭,却又舍不得骂他,只说这事如何能瞒得过秦氏?毕竟孩子是她生的,生了几个她会不知道吗?

“你媳妇是什么性情的人你知道,这孩子不是她生的,她是不会认的,到时候她一闹,我们全家都得完了。”

母亲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是啊,此事最难办的就是秦氏。

至于太子妃,那一场火烧起来,就算不能将她烧成灰,也会烧得只剩一个骨架子,这样一来,仵作都未必能验出她是否生产了,凭这就能糊弄过去。

至于皇帝,他不会真的大力追究的,太子妃生的毕竟是他的亲孙子,而太子已死,太子妃又以那张惨烈的方式离世了,他会睁只眼闭只眼给孙子一条活路的,不会赶尽杀绝。

“沈太医识得一个善摄魂术的巫师,我这就去请他来为秦氏做法,务必让秦氏深信自己生的就是龙凤胎。”

这法子虽然不地道,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用就行。

父亲点头了,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把俩孩子交给母亲照顾,就去找沈太医。

秦氏生完孩子后,一直昏睡着,中途有醒过来的时候,母亲又给她喝了有安眠成份的补汤,她又睡了过去,一直昏昏沉沉的。

直到巫师赶来做法,秦氏的眼神逐渐迷离,也不知道他口中喃喃念着的是什么咒语,总之秦氏再醒来的时候,就对他说,“孩子们在哪儿?快抱来给我看看。”

他先是惊疑不定地将俩孩子都抱给她,只见秦氏一把抱住俩个孩子,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京城太凶险了,这官不当也罢,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官夫人,夫君,我们有了这俩宝贝就足够了,我们回乡吧。”

秦氏握着他的手一脸柔情地说着。

那时他是真感激秦氏的,并且为此深感愧疚,能做的弥补就是纵容秦氏做她想做的事情。

后来也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虽然有谗臣继续进谗言,想要赶尽杀绝,但皇帝却下旨此事到此为止,不许任何人再追究。

而他在朝局松动之后,就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宜阳城,就此蛰居起来,暗中积蓄力量。

“真相就是如此……”

秦氏听完丈夫所说,只觉得这是丈夫的一面之词,只见她冷笑连连,“解河,你说的所谓真相,我一个字也不信,我只相信我记得的,我见到的,我听到的,”随后表情凄厉地道,“你还我的孩子来——”

解四老爷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无力的,看到妻子愤怒憎恨的表情,他却只能道,“不是的,我真没骗你,不信,我让人把那巫师再请来……”

“请他来给我再施一次摄魂术,让我相信你编造的谎言?”秦氏嘲讽地道。

解四老爷闻言,还真的驳不了这话,信任一旦崩塌了,就再难重建。

看到丈夫这副样子,秦氏就深深的痛恨,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成了别人的替死鬼,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全身打着冷颤,“你真不配当我孩子的父亲,”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将头上戴着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上,带着满腔恨意,就朝解四老爷扎过去,“解河,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解四老爷无力地闭上眼睛,如果这能用血来还,那就如此吧,是他欠她的。

哪知,在千钧一发之际,解晋猛地冲过去,代替解四老爷承受这一击。

金簪没入解晋的胸膛,秦氏看清了眼前人后,顿时松开手不可置信地往后退,此时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你,你为什么……”要冲上来……

冤有头债有主,她从来没有真的怪罪他,毕竟当年的他不过是个婴儿,他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她,猛地夺门而出,只想远远地逃开这让人窒息的一切。

“晋哥儿,你怎么这么傻?”解四老爷忙睁开眼,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解晋,顿时心急地伸手捂住他胸口的血迹,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劫?“沈大夫,你快来看看……”这是他欠秦氏的,是他应该还给秦氏的。

解晋却是有些气虚地道,“父亲,不用担心,母亲并没有用尽全力。”换言之,秦氏手下留情了。

当年的真相如何确实是解四老爷的一面之词,秦氏不相信也在情理当中,这事已经成了无解的一道题,追查也毫无意义,只会打草惊蛇。

如果这样能令秦氏好过一点,那就这样吧,算是他还了欠秦氏的养育之恩。

沈大夫此刻已经赶过来查看解晋的伤势,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伤及心脉,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闻言,解四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着人将解晋抬回前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