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碎花(上)

我掏出打火机,“嚓”的一声轻响后,点着了自己嘴角叼着的那支烟。而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巨鲨王,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甚至就连另一张牌桌上的萨米·法尔哈,也是一样。

和澳门的赌场不同,拉斯维加斯的娱乐场通常是不允许抽烟的,但在梦幻金色大厅里,这个规矩已经在法尔哈的强烈要求下更改了,现在,除了詹妮弗·哈曼和堪提拉小姐之外的所有参赛牌手,在战斗进行的时候,总是会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似乎如果指缝间不夹住一支烟,大家就变得不会玩牌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两张牌桌上,都正在进行非常艰苦的战斗,艰苦到出了任何人的想象。而现在,这两场战斗都已经进行到了紧张而扣人心弦的时刻。这烟,也就抽得越的猛了。比起牌局最初开始的时候,现在整个梦幻金色大厅的主赛场里,已经成为了梦幻般的人间仙境。无穷无尽的烟雾缭绕在每个人的身周,而夹杂在这烟雾之中的,是随处可见的、盛开的鲜花,以及侵袭了整个赛场的铃子花香……

是的,在詹妮弗·哈曼的要求下,整个赛场已经成为了鲜花的海洋这扑鼻的芬芳一直刺激着每个人的大脑,让我们得以冷静和清醒和香烟一样,卡夏搬来的这些铃子花,也已经成为了所有牌手最欢迎的东西

“好,我下注五十万美元。”海尔姆斯嘟哝着,珍而重之的推出一堆筹码。

这是一个越过彩注的加注,而我虽然有很好的两次抽牌机会(九张红心,三张,三张Q,以及除去红心5之外的其他三张5,也许都能让我赢到这把牌,而我还有转牌和河牌的两次机会),但在翻牌后,我手里拿到的,还只是一把大的杂牌而已。

我确信菲尔·海尔姆斯拿到了什么牌,而非偷鸡想要夺下那个四十万美元的彩池。是的,战斗已经进行到这个时候了,对他而言,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悬崖,再没有任何退路。每一个筹码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要知道,万一他输光了今天的这一千万美元,那就只剩下六百万美元左右的筹码

那样的话,他就必须在明天的比赛里,把这最后的六百万美元放进牌桌上,以对抗我的一千万美元。只要再稍有不慎,或者像昨天一样,被奇迹般地运气击倒……那么,整场战斗就会全部结束

而他所有的顾虑,现在都成为了我的优势非常巨大的筹码优势。可以供我胡乱挥霍我可以轻松自如的跟进每一个彩池。海尔姆斯所有可能的偷鸡手段,都会因为筹码数量太少的缘故,而无法施展

没错,海尔姆斯拿到了些什么牌。最可能的是一对,但也有可能是两对、三条或者顺子……他给了我一个差不多/3的彩池比例,用五十万美元,去博取一个一百四十万美元的彩池,他知道我会跟注进入彩池。他是对的,没有任何理由,会让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弃牌。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轻松地看到转牌,我有如此之多的抽牌机会,完全可以对他不停的施加压力翻牌圈一次,转牌圈再一次。也许河牌圈还可以再来一次也许他会突然间产生错觉。觉得自己胜算渺茫,而对我的加注弃牌也说不定呢?还是那句话,对手不一定会犯错。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犯错的机会

“我加注到……一百万美元。”轻轻的吐出一口烟雾,我毫不犹豫的推出了一叠五万美元的筹码。

在Wsop里,我曾经因为菲尔·海尔姆斯的注视,而不安的扭动过身体。而现在,轮到他在我的注视下,慌张起来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那偌大的墨镜,依然无法抵挡住我的目光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在牌员的催促之下,无比干涩的声音,从这指缝中滑了出来“我跟注。”

转牌下来了,是——草花3。

菲尔·海尔姆斯依然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从他指缝间不停升起地烟雾,凝成一道直线,轻轻的飘向天花板。

他的声音显得很是有些沉闷“我下注……两百万美元。”

我把烟放进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当我吐出这烟雾的时候,我用左手手臂,轻轻的把所有筹码,都扫进了彩池之中。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说话的声音过于冷酷了,这冷酷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不停的回**着

“我全下”

“我全下”

“……”

菲尔·海尔姆斯的手,无意识的滑落在了牌桌上。在那张脸上,墨镜没有遮挡住的地方,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几条肌肉正痛苦的扭曲着……是的,无论是弃牌,还是跟注全下,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异常艰难而痛苦的决定

无论是我,还是海尔姆斯,都是熟读兵之人,也都知道丹·哈灵顿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但是这是对正常的牌桌而言,而非单挑对战更不能套用在,我和海尔姆斯的这场“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之中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已经交手这么久了,彼此间已经知根知底。我们都有自己的一套下注原则,但也都会偶尔试着对对方玩一些小花样。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可以通过下注的数量,判断出对方的底牌,但如果完全拘泥于下注数量的话……我们之间的战斗,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在另一张牌桌上,因为毕尤战法的存在,使得所有的叫注都是那么清晰,而让人易于抓住脉络。判断出对方的底牌,领先的时候下注、加注,落后的时候让牌、跟注、或者弃牌……但我们这张牌桌,玩的是不一样的扑克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总结这牌桌风格的话,那就是——

混乱

没错,这一切已经变得极其混乱了通常的下注模式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一个在多人牌桌里,非常合理的下注数量,在这张牌桌上,将会引起对方的疑惑,他会小心翼翼的判断,然后选择弃牌,让你一无所获。而也许一个过量的加注,反而会被对方判断成偷鸡,而得到他的跟注……

新人菜鸟们,往往会在确定自己拿到牌桌上最大的牌时,兴高采烈的全下所有筹码,那是因为他们过于兴奋,而且不知道还有别的更好的玩法。通常这种全下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让对手们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然后他们就只能垂头丧气的,拿走彩池里,那少得可怜的筹码。(注对现实中的牌局而言,这是极其常见的事情。但在网上牌室里,你会惊讶的现,自己的全下往往能够得到跟注,甚至不止一个人会这样做请务必记住,尽管大家玩的是同一种规则的扑克游戏,但现实里的牌局,和网络上的牌局,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而一个正常的、懂得玩弄诡计的普通鲨鱼,就像以前在澳门葡京赌场里的我和阿湖。会懂得在这个时候,下一个小注,比方/4彩池,或者更小的注码,以诱导一些不甘心承认失败的牌手们,跟注进入彩池。我们会满足于这些小小的成果。毕竟在大多数时候,一个牌手最终的盈利,靠的就是这些看来不起眼的,从必输的那些牌手们手里,骗到的跟注。

但是,让我们回到这张牌桌来无论是我和海尔姆斯,都已经不是新人菜鸟了,他是一条巨鲨王,而尽管我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但至少我也是可以与巨鲨王不相上下的牌手了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我已经拿到了葫芦、或者最大的顺子并且在这种时候,把所有的筹码推向彩池希冀于他会通过上面对新人菜鸟们的推理,得出同样的结论,进而骗到他的跟注全下

这是很有可能生的事情。所以说,在任何一场单挑对战里,尤其是面对一个你无法判断出底牌的对手时,你就必须一直小心翼翼,绝不能理所当然的做出任何事情

现在,在彼此不断变幻的叫注模式之下,我和海尔姆斯都已经很难猜中对方的底牌了。我们就像两个在黑暗的地下迷宫里摸索的人。没有任何光源,可以指引我们前进,就算偶尔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也只能让我们更加小心谨慎……因为那道亮光,极有可能是陷阱的所在,而非正确的道路。

菲尔·海尔姆斯已经为这道亮光考虑得够久了,牌员再一次催促他叫注,而他申请了一次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