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半歌声(上)
菲尔·海尔姆斯从烟盒里弹出一支香烟,夹在手里,却并没有点燃。他无意识的把玩着这香烟,过了一会,他用姆指把这支烟捏断了,并且很用力的,揉成一团,然后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翻牌下来了——黑桃、方块、红心7。
我面色如常的下注二十万美元,海尔姆斯马上加注到四十万美元,而我则静静的、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
他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这很好。因为在这把牌里,我并不希望,他被我吓退而弃牌,我想让他跟进彩池,因为我的底牌是一对黑色的乙
除非他的底牌是口袋对子,否则,我就已经领先了。虽然这差距并不算太明显,也就大师兄一个筋斗云的距离。但是,尽管海尔姆斯不像托德·布朗森一样,长得和二师兄没有什么差别,可他也不是大师兄。
除非有极好的运气,否则我绝不相信,他能赶得上我。
我掏出烟盒,却现已经空了。这两个小时里,我竟然已经抽掉了一盒烟我摇了摇头,把烟盒扔在地上。很快,身后的卡夏就再次给我递上一盒烟。
“小白痴,给我一支。”海尔姆斯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拆开烟盒,取出两支烟,并且扔给他一支。我们两人都点着了烟,一阵浓烈的烟雾,在彼此之间袅袅升起。
尽管有烟雾和墨镜的双重遮盖,我依然可以看出菲尔·海尔姆斯内心的不安。他已经有些无所适从了。是的,从今天的第一把牌局开始,我就变换了风格,并且从未想过能瞒得过他的注意。可是,我已经说过,对抗一个攻击流牌手,是一件令所有人都极其头痛的事情,尤其是在你没法看穿他底牌的时候。
只要我一直保持这份平静得近乎麻木地表情。那海尔姆斯就永远没有机会,猜到我究竟是有大牌,还是只是拿到中等的牌,或者,纯粹的偷鸡。那么,他唯一、也是最好的玩法就是像《哈灵顿在牌桌上》说的那样——
“对抗一个奔放流的牌手。你所能做到最好的玩法,就是拿到一把好牌,并且在对方下注后,把所有的筹码推进彩池。”
但这也正是我想要他做地事情是的,菲尔·海尔姆斯在短暂的考虑后。掐灭了还没有吸到一半的香烟,扭过脸去,对牌员说“我全下”
让对手照着自己的安排行事,无异是一件极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现在我当然会跟注全下但我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一边抽着烟,一边在铃子花的香味中,紧张的思考起来。
也许,菲尔·海尔姆斯有两头顺子的抽牌,那么他大约还有不到/4的机会赢我,也许,他有口袋对子或者一张,或者8到的口袋对子?那样他的胜率只会更低不管怎么说,我不太相信他的手里有口袋对子。
没错,如果他拿到的。是口袋对子,那么他已经差不多赢定了。他会静静地、等待我的下注,并且在河牌后再图穷匕现。逼迫我不得不为了一个庞大的彩池,而投入更多的筹码。可现在,他也许拿到些什么牌。也许只是纯粹的猜测,我没有什么牌,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吓退我
“我跟注全下。”一切都考虑清楚了,我也掐灭了烟,把所有的筹码都推进彩池,并且翻开了自己的那对7。
菲尔·海尔姆斯是个极其情绪化的牌手,在这种翻牌对抗的时候,他通常都会很强烈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当我看到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底牌而沮丧的喋喋不休时,我就已经感觉到,很是有些不安了。而当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并且开始大声嘲弄我的跟注全下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底牌……
是的,没错,他翻开了自己的底牌——那是一对红色的。
我摇了摇头,再次点上一支烟。这把牌我的确钻进了海尔姆斯的圈套,只能怪我自己。但是,就算我不改换玩法,就算我依然像以前那样慢慢玩牌。我就能避开这个陷阱吗?这当然不可能
我拿到了口袋对子7,并且在翻牌就击中了三条。而海尔姆斯在翻牌前只是软弱的跟注二十万美元,在翻牌后也只是加注到四十万美元,然后又做出一个过量的加注全下……我完全不可能判断出他的底牌,也就完全不可能放弃掉手中的大牌
只能说,这是一把冤家牌那么,既然我的玩法没有问题,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沮丧的,这一天的战斗还有六个小时,而我在输掉这把牌后,还有差不多四百万美元。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在不利的形势下,玩好接下来的那些牌局。而不是怨天尤人……我本就没有奢望,幸运女神会在每一把牌里,都站在我这一边
转牌是一张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的红心。
而河牌是——
方块7
“邓克新先生四条7,边牌大获胜。”牌员微笑着说,并且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完全是一把运气牌就像在葡京赌场里,那条鱼儿用一张差不多2%概率的方块7击倒我一样,我也用同样唯一能够取胜的这张牌,击倒了菲尔·海尔姆斯
海尔姆斯的兴奋在一瞬间消失了,他怔怔的站在牌桌前。透过那副大墨镜,我能够看得到他愕然的表情。以及感受到……他一如我当年被那张方块7击倒后的心情。
他已经连抱怨和谩骂的想法都没有了。在怔怔的站了大约两分钟后,海尔姆斯转身想要往门外走去,但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他,却被自己的那张高脚椅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莎莉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搀扶着他,但却被他拒绝了。海尔姆斯就那样晃晃悠悠的,走向梦幻金色大厅那扇镀金镶钻的大门,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叹息声。
可是,这不是为对手担扰的时候。凭借着这无比幸运的胜利,我又赢到了一千万美元。现在,心态已经完全乱掉的菲尔·海尔姆斯,还有一千六百万美元,而我……还有九十六个小时。
另一张牌桌上,堪提拉小姐还在艰苦的战斗着。今天,她的对手是詹妮弗·哈曼。我走到她们的那张牌桌边看了看。或许是因为筹码劣势的缘故,今天的哈曼玩得极其保守,而堪提拉小姐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看上去,这又是一场漫长到要打完八个小时的牌局。
“阿新,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战斗结束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并且微笑着和詹妮弗·哈曼道别。然后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整了整我的衣领,再轻轻的,在我脸上印下了一个唇印。
这一切,都是做给摄像机看的……我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并且微笑着走出了梦幻金色大厅。
没有摄像机和聚光灯的世界里,我不需要有任何伪装——在电梯里,我松开了领带,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大口的呼吸了几次。然后穿过人潮汹涌的卡拉提娱乐场大厅,走上了拉斯维加斯的街头。
拉斯维加斯是个很大的城市,但却又是个很小的城市。除了旧城区之外,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是相同的。酒店、娱乐场、当铺、咖啡馆……这就差不多是我所看到的拉斯维加斯的一切
今天的比赛结束得很早,而我并不想那么早回酒店躺下。于是我漫无目地的行走着。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我已经汗湿了整套衬衫和西装,但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高温暴晒,却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而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我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路过了一家又一家娱乐场,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橱窗女郎的火辣眼神……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家当铺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脚步,但我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走了进去。
一股强烈的冷气,急的冲向我的身体。巨大的反差之下,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刚走进这个黑暗的空间,我的眼睛还没有办法适应。就在这一团漆黑之中,我听到了那个女巫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小男孩,你好。”
“冒斯夫人,您好。”
冒斯夫人“格格”的笑了起来,这笑声依然让人觉得恐怖“小男孩,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陪我坐下来聊聊天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忙,但我还是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