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披星独行(上)

比起阿湖口中所说的、扑克之星网上牌室动辄数千、数万人争夺一张入场卷的盛况相比,这家网站的人气明显低了许多。当卫星赛开始的那一刻,比赛人数定格在32这个数字上。

虽然我已经对网上牌室大家博命般的奔放风格有所免疫了,但第一把牌里,当我手持一对、却看到前面四家全下的时候,竟然也被吓得差点就弃了牌

好在……犹豫了二十多秒钟之后,我跟注全下了。

那四家翻出牌来,7、J0、Q、33。

翻牌里的另一张,差不多就已经让我立于不败之地,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第一把牌,仅仅才第一把牌我就扫了四个人出局,而且筹码也瞬间就翻了五倍

可是,不能不说,我确实赢得十分侥幸……而这种纯粹是运气比拼的牌局,也根本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这是个我完全看不懂的游戏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不得不一直弃牌。尽管所有拿到的底牌都还算过得去,4、99、J……可当你明明白白的知道,牌桌上所有牌手都会像神风战斗机一样,前赴后继纯属自杀式的全下时。这些牌拿在手里,又和27、39这种牌,有什么区别?

就算第四十五分钟,在我拿到一对,跟注两个人全下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没有半分必胜的把握……好在,这把牌,我也赢了。

一个小时后,卫星赛进入到第一次休息时间。而这个时候,三百多人里活下来的,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个人,严格的说,是四十九个人……

我以4975的筹码数量(每人初始筹码数量是500),暂时排在筹码榜的第六位,阿湖则以9085的筹码数量,暂时排在筹码榜的第十八名。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前一个小时的比赛里,奔放而冲动的牌手们已经差不多被扫光了,剩下几个运道极强的,也因为看到了入场卷希望,开始变得稍微保守起来。牌桌风格在不经意间变得正常起来……

但这却正是我喜欢的。在一张正常的牌桌里,面对一大堆水平参差不齐的鱼儿,拥有了巨大筹码优势的我,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么?

何况,有了这几天同时玩十张牌桌的强化训练。再回到一张牌桌上来的时候,我现自己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应付下来,而且,还可以应付得很好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思考,光凭直觉就可以轻松的决定下注、加注,或者弃牌……

“阿湖,你的牌感就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在第二次休息的时候,我点着一支烟,问道。

“是啊。”阿湖笑了笑,回答道。“很锻炼人?当别人在翻牌前全下的时候。你必须在十秒钟之内,判断出他到底会是什么牌……”

“从到23、一切皆有可能。”我摇了摇头,“判断底牌。我是判断不出来的。但我感觉,经过这几万把牌局之后,偶尔会有那么几把,我的牌感比起以前会更加强烈,这牌感不会告诉我对方的底牌,也不会告诉我公共牌会是什么。它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在我耳边说,这把牌你会赢。或者,会输……”

“嗯,我也只有这个程度。”阿湖说,“但我可是进行了过一百万把地网上对局,才锻炼出来的。往往就是这种牌感。能够让我躲开一些小概率河牌的灭顶之灾。越是关键地时候、越是可能被一杆清台的时候,这感觉就会越强烈。”

“比方说,那张方块7?”我夹着烟,往门外指了指,问道。

阿湖沉默了一小会,摇了摇头“如果你知道它会什么时候产生,那就不叫牌感了……它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也许一千把牌里,才有那么少量的几把。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下一次出现,是在哪把牌里。所以。指望凭借牌感去击倒一个对手,那根本就只是香港赌片里才会上演的情节。”

她也点着一支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后,接着说了下去“但是,牌感往往是在最重要的时刻出现的,阿新,所以在那把牌里……也就是你在89%优势下弃牌的那把牌里,你的弃牌,我真的觉得很正常。”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屏幕上的倒计时走到了头。那杯代表着休息时间的咖啡消失了,第三轮比赛开始。

网上牌室的比赛进度总是很快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就被轮换到阿湖的那张牌桌上——而这张牌桌还有一个名字决赛桌。

筹码数量最少的那四个人,很快的就被淘汰了,接着是第六名、第五名……现在,牌桌上还剩下四个人,阿湖以270000,也就是接近总筹码一半的筹码数量遥遥领先,而我则以差不多80000的筹码数量排名第三。

在这把牌结束后,就将进入第三次休息时间。下一级盲注将是5000/0000。

我看着屏幕上的J、3,摇了摇头,点下了“弃牌”按钮。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起身开了门,阿进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杜小姐、邓生,祝贺两位。”

我侧身让他走进了房间,他微笑着,掏出了两个绿底蓝字的筹码“只要再把那两个人扫掉,你们二位就可以拿到本次亚洲扑克比赛的入场卷。我知道,两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台北了……所以,专程来给两位送上入场卷。只要赢下比赛,其他手续也都会在半小时内办好。”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阿湖冷冰冰的问。

阿进好像根本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他笑着继续说道“邓生,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在没有征得您的同意之前,我们网站就使用了您的照片……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网站决定,承担您和杜小姐这次台北之旅的全程机票、以及一切开销。”

“谢谢。”我微笑着轻声说道。

“不客气。”阿进说,“那么,两位不用管我,请继续比赛。”

没错,比赛还没有结束……第四轮比赛刚开始,我就以一对Q扫走了第四名的那对J,筹码数量差不多追上了原本第二位的那位牌手。

或许,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频频全下。在其中的一把里,阿湖持一对Q决定跟注全下,但却被他幸运的击中同花,损失了大约十六万的筹码。再下一把牌里,阿湖继续跟注他的全下,两人翻开牌——

那个叫蒙冲的牌手是红心0、J。

而阿湖是一对。

翻牌——红心8、红心2、黑桃Q。

转牌——方块2。

和现实中玩牌截然不同的是,电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所谓的“关键时刻”,也不会像现实中的牌员一样,在这时放缓度,以烘托那份令人紧张的气氛。

和平常一样,系统急的下河牌——方块7。

我看到,阿湖慢慢的放开了鼠标,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整整三个小时的卫星赛里,她一直领先,即便在三分钟前,筹码还是我和蒙冲的总和,谁也不会怀疑,她能够拿到一张去台北的入场卷。但两把牌,仅仅两把牌,阿湖就被淘汰出局……

阿进似乎想要对阿湖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邓生,这是您的入场卷。”他把脸转向我,触手处,是一个已经被握得微温的筹码,“飞机票和其他相关手续,我们都会在一个小时后送来。那么,我就先走了。”

“好的,再见。”

房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我和阿湖。

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里,显得很是有些阴暗而沉闷,只有床前的那两部显示器,还在一明一暗的闪烁着。看着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的阿湖,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在这一刻都变得多余而无用。

我只能轻轻的说“阿湖,相信我。我会去找到那个人,把他带回香港。”

然后我看到,阿湖轻轻的点了点头。

和阿湖一同返回香港后,我又孤身踏上了去台北的飞机。之前无论任何一次旅行,我的身边都有着别人的陪伴。先是姨母,后是阿湖……

可是,这一次,我只有一个人。

飞机冲上了云端,又很快的,在台北中正机场降落。

这里,人很多、车也很多(尤其是机车),但比起香港来,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更显得冷漠。也许,这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在新宇大酒店订好房间之后(这也是亚洲扑克大赛的比赛场地),顾不得旅途疲劳,我叫了一辆的士,直接去往明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