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真话?假话?
至于李世民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这点就更是笑话了,要知道李世民可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啊。他能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自己的亲生兄弟,甚至连其家小都不放过,逼迫亲生父亲退位,可见其心狠手辣,和在历史上的圣君名号相比,完全是截然相反的。
而且在历史上,他也不是没有杀过自己的儿子,齐王李佑造反失败之后,同样是被他亲手赐死,那还没有造反成功呢,就已经是这样的惩罚了,如今李治不但成功了,而且还将他关在了自己曾经囚禁父亲的地方,这对李世民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对他的伤害更大,派遣刺客杀死李治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何况,杀死李治,未必就不是对他不好,相反从某种角度来说,李世民派人暗杀李治其实也是是在为李治考虑——他太清楚造反是什么罪名了,也很清楚李治是绝对干不过李贞的,哪怕李治背后有世家团体支撑也不行,一旦李贞彻底发飙,不管不顾将麾下百万大军调回来的话,这世上没人有人能是李贞的对手。
而李贞也不是好相与的,论心狠手辣甚至还远超自己,一旦李治落到了李贞的手中,那才是真的算是想死都难了,李贞一定不吝于在李治身上使用人间最残酷的刑罚。而一旦落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李世民自己都不好为李治向李贞求情,因为面对造反者,无论是任何处罚都是不过分的。因此与其让李治在未来受尽折磨之后惨死,倒不如现在就出手直接送他上路,也好让他少受一点罪——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所最后能为自己孩子做的事情了。
只可惜刺客实在是不够专业,在刺杀李治的时候居然偏了一点,导致李治并没有当场死亡,并且被太医维持住了性命,一直坚持到了陈天禄的到来,李世民的打算算是彻底落了空……
“这段日子父皇亏你照顾,你也辛苦了。”看着越发苍老的王亭初,李贞温声道:“你为大唐做出如此贡献,等父皇恢复皇位,论功行赏的时候,必然少不了你的一分功劳。”
“为陛下效忠,奴婢不觉得辛苦,也敢不奢求回报。”嘴上说着不求回报,但王亭初早已经泪流满面,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往日受到的委屈再也不见,有的只剩下了对李世民李贞父子的绝对忠诚。
说实话,王亭初对于李世民绝对算是忠心耿耿了,对于整个李氏皇族更是呕心沥血,这些年他执掌隶圉司可是替李世民挡了不少的骂名啊——隶圉司每年都要消耗掉至少好几万奴隶,这些奴隶虽然大部分都不是唐人,但超高的致死率还是让民间不少圣母女表将隶圉司形容成了地狱,王亭初本人也被形容成了活阎王,背负了不少的骂名。
而原本这些骂名应该是归于李世民和李贞的,毕竟隶圉司的成立是李世民的意思,输送奴隶的则是李贞,也正是有王亭初在前面挡枪,这口脏水才没有泼到他们两人的身上,光是凭着这个功劳就足够他封侯了。更不要说这些年他还替李世民办了不少的脏活儿,对于大唐来说这是一个功劳丝毫不下于李靖房玄龄之流的功臣,只是他太监的身份限制住了他的发展,否则的话封侯拜相完全不在话下。
可惜啊,他是个太监,而无论在任何时代,太监都是让人看不起的职业,除非你是真的有大功于国,比如改进了造纸术的蔡伦那般,他的造纸术位列华夏四大发明之一,是华夏文明传承的最重要的载体,有大功于人类,被封侯爵之后无人有异议。可是王亭初他有什么功劳?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每年死在他手里的奴隶不下数万,这样的人早该下地狱了,还想封侯?想都不要想。
但是外人不知道,李贞还不清楚吗?王亭初这些年立下的功劳丝毫不比历史上的那些有名的太监差,他当然在有资格封侯的,李世民迫于朝野的压力,再加上心虚的缘故,因此不敢对王亭初有什么封赏——否则别人会怎么想?难道王亭初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是你授意的不成?这样一来锅就真的会扣到李世民头上去了。
问题李世民怕这些,李贞可不怕,反正众所周知王亭初是李世民的贴身心腹,和李贞的交情也就那样,李贞可不会包庇王亭初,如此推理下来,旁人也不会怀疑李贞是幕后指使者。只要是他认定是对的事情,他可很少考虑别人的意见,否则他也不会在前些年一意孤行干了那么多任性的事情了。
而且相比于面子问题,李贞更注重手下人的想法——一旦李贞真的冷落了王亭初的话,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将他看成一个天性薄凉之人?他虽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想法,但民间对他的态度他还是很在意的。
想到这里,李贞轻声道:“你也不用推辞,这些本就是你应得的……你家中可还有什么同族晚辈没有?若实际有的话,本宫做主选一个天性良善的过继给你,也好继承你的爵位。”
“奴婢……多谢殿下恩典……呜呜呜……”王亭初这一刻真的忍不住了,心情激动的涕泗滂沱,忍不住跪了下来,给李贞来了一个大礼参拜。
“行了,起来吧,带本宫去见父皇吧。”李贞实在是受不了一个老头子跪在自己跟前大哭的样子,连忙转移了话题。
王亭初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拭着眼泪:“是,是奴婢失态了,殿下请跟奴婢来。”
殿门打开,映入李贞眼帘的正是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只是和去年自己回来所见到的相比,此时的李世民要苍老了许多,就连一向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花白,原本光滑的面庞,此时也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一直到这一刻,李贞方才醒悟,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的父亲,其实早已经老了。
李贞心中一颤:“父皇~”
李世民正伏在桌子上挥毫泼墨,听到李贞的声音,连忙抬起了头,笑道:“贞儿,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父皇的这幅字写的如何?”
“是。”李贞收敛心情,快步上前走过去,瞄了一眼发现李世民写的是飞白体,立刻夸赞道:“父皇的书法越来越精湛了,就算是发明了飞白的蔡邕,估计也比不上父皇了。”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其实朕的这番进步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的……哎,这段时间朕无事一身轻,心无杂念之下,这书法反倒是越发的精益了。只可惜最喜欢的一直都是王右军的书法,尤其是《兰亭序》更是朕毕生的追求,却一直见不到影子,颇为遗憾。”
李贞道:“《兰亭序》在辩才大师的手中,只是辩才大师自从二十年前出国传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大唐,更不知生死如何,《兰亭序》也跟着他不知所踪了。不过父皇放心,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儿臣就派人出去寻找辩才,想来一他高深的佛法,应该是可以在周遭各国留下自己的踪迹的,真要寻找却也不难。”
说起辩才,李世民却突然问了一句:“对于这一次的罪魁祸首,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贞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无语的看着李世民:“父皇你这话题转移的他太突然了吧?”
李世民道:“这些你别管,先回答朕的问题。”
李贞沉默了片刻:“父皇想要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李世民来了兴趣:“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李贞眼中怒火无尽蔓延:“儿臣的真心话就是,这些大唐帝国的囊虫,大汉民族的败类,他们的血脉里一直都流淌着汉奸的血液,全部都该杀光杀绝,一个不留。并且儿臣准备编纂一本《汉奸录》,收录古往今来几乎所有汉奸的名字和事迹,这些世家一个也不能放过,全部都要记录在册,被万世唾骂……”
李世民抚掌大笑:“这样处理当真的痛快至极,不光是你可以将心头之恨发泄出去,就连朕也能够好好的出一口气……不过朕还是想听听你的假话是什么?”
“儿臣的假话则是……这帮罪人虽然罪该万死,但毕竟各为其主,兵不厌诈,胜者为王,为此不择手段倒也理所应当。他们勾结外敌固然要被千刀万剐,但他们的家人却并没有参与进来,只需要尽数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就可以了。”
李世民道:“这个处罚光是听听就觉得让人不甘心,若是让朕来处理这件事的话,八成都不会这么做的。”
李贞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是虽然真心话足够痛快,但儿臣却不得不选择假话来执行。”
“哦?”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狼毫,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为何?这些人不但是汉奸,而且还是逆贼,而无论是卖国还是造反,在《贞观律》里面可都是诛九族的重罪……既然灭族既合乎情理法理,又能让你我感到舒心,你为什么不选择这个处理方法呢?”
“可是法不责众啊。”李贞又发出了一声苦笑:“此次参与九弟叛乱的各大势力光是世家的头头脑脑就有不下百人,他们各自又都有庞大的宗族,全部的九族算下来的话可就是数万人啊,如果全杀了,天下人岂不是真的要将儿臣看作杀人狂了?
何况光是这几万人的世家的话,儿臣狠狠心的或许话还可以全部杀掉,但父皇不要忘了,支持九弟的势力可还有儒家和佛门这两个庞然大物啊,这两大势力每一个都有数百上千万的信众和弟子,难道儿臣还能将这些人全部杀光不成?”
“贞儿,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李世民抚须赞道:“你要记住了,为君者,最忌的便是意气用事,任何事情都是要从大局的角度来看待的,在君主眼里从来就没有恩与仇,更没有情与义,一个英明的君主眼中从来有的就只有利益,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需要从大唐的角度出发。只要符合大唐利益,哪怕这个人犯了杀头的重罪,你也必须要赦免他。而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对大唐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坏处多多,哪怕他是无辜之辈,在必要时候也必须要痛下杀手……
就好像魏征一样,他昔日在息王麾下的时候,可没少与父皇为难,好几次父皇都差一点被他给逼入绝境,当时父皇就在想,如果父皇能够夺取皇位,那么魏征必须是要死的那一个,可是后来当真父皇登上皇位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你也是很清楚的。”
“儿臣明白的,想要治理大唐,光靠杀戮可是远远不够的。”李贞点头,按照魏征对李世民做的事情,李世民登基之后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是不为过的,更别说在投靠李世民之后,魏征更是多次与李世民为难,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朝堂上令他下不来台,导致李世民还几次都差一点动了杀心……可如今魏征不但还活的好好的,而且官也是越做越大,就是因为他对大唐的贡献太大了,以至于就连李世民都舍不得杀他。
“不过……”李贞说到这里,语气却是突然一转:“虽然儿臣只打算诛首恶,但这并不代表儿臣就会放过他们的家人,这毕竟是造反,光是驱逐的话,未免有点太仁慈了一点,也显得我们太过懦弱了。一旦这件事为后人所引用,那么造起反来岂不是更加的肆无忌惮?所以此例绝不可开。”
“哦?那贞儿你准备如何做?难道要将他们贬入奴籍吗?”李世民一愣,从李贞的语气中听得出来,这些人死估计是死不了了,但想要活下去却也是千难万难,可是除了贬为奴隶的话,他实在是不知道李贞还有别的什么方法了,更何况李贞应该也不会真的将所有人都贬入隶圉司中,否则那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更加恶毒。
而且他也是专门发布过法令的,唐人永不为奴(至于隶圉司中的唐人囚犯并不算是奴隶,他们的性质应该定义为劳改犯更加合适),一旦李贞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在和《贞观律》作对,以李贞的智慧,应该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出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