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王牧不想留下来指挥,以他的能力来说,只能做到提前布局,随后给每一支人马领兵人,自主的权力,手中的力量已经全部派出去,总不能干看着吧?而远处山坡的胡安等人,就成了他攻击的对象,正好那里人数不多。
如今方圆十里,都有人在战斗,胡安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支人马,冲着自己而来,毕竟四百人在这个战场上,并不显眼,尤其是来至后方的消息,让他惊慌失措。
士卒刚刚汇报,营地遇到袭击的消息,他就已经看见,五里之外,有浓烟升起,而那里正是大营所在。
胡安心里难受得想吐血,为了这次伏击,大军尽出,营地只有一些才送回去的伤兵和民夫,只要有一支千人队杀过去,营地都会失守,而眼前的情况无一不是告诉他,营地已经没了。
“舅舅!现在该怎么办?”
“花容失色”的二王子刹利智勇,六神无主的问道。
“等!赢了一切都好说,输了就完了!”胡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刚刚转过头的胡安,陡然发现,有一支人马,已经冲到了小山坡脚下。
胡安凝神一看,见到熟悉的战甲,不由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杀了他们!那是唐人的统领!”
“杀!”真腊人呼喊着杀了下去,也有人张弓搭箭,向着前方抛射。
说是山坡,其实就是一个比平地高一些的地方,既不陡峭,也不算高。
“杀!”胡安让御手催动战象,也发动了进攻。
三千战象,先前战损大半,还摆在战场上,剩下的全部带伤,已经驱赶回营地,而他们将领的坐骑,只有四头,不过战马还是有五六百匹,正是二王子的卫队。
胡安这里近千人,有骑兵,有步卒,乌泱乌泱的杀了过去。
面对成倍的敌人,王牧等人丝毫不惧,催动战马,迎面杀了上去。
王牧长刀挥动,迅速杀入人群,真腊人的骑兵,根本阻挡不住,不过没有多久,他就看见一头战象来了。
近距离面对战象,压力还是有的,好在王牧已经今非昔比,战斗经验丰富,轻轻一磕战马,就冲向战象一侧。
战马极速从战象旁边冲过去,预估错误的象兵,攻击纷纷落空,而王牧则在战象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皮甲之下,鲜血染红了战象。
“昂!”战象一声悲鸣,差点摔倒。
胡安双眼通红,手中一根三米长的长矛,对着迎面而来的骑兵,猛的刺了过去。
骑士身穿明光铠,手持马槊,身体一侧,手臂一张,不到躲过了长矛,还把长矛夹在腋下,随后大喝一声:“起!”
胡安也是倒楣,他第一个对手就碰到尉迟宝庆,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还能大战数十回合,尉迟一家,最擅长的就是夺槊,灵活而花样繁多的马槊尚且能空手夺过,何况以比为主的加长长矛。
胡安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夹住自己武器,措不及防,被尉迟宝庆拉得从战象上面飞了过去。
尉迟宝庆松开长矛,手臂一伸,就抓了过去。
抓住空中的胡安,因为双手不空,他一低头,脑袋就对着胡安的脸上撞了过去。
这是王牧教的,战斗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平时他们对战,就已经习惯,撩阴腿,猴子偷桃,插眼睛这些招式,信手拈来。
“噗!”还处于惊慌之中的胡安,只觉得眼冒金星,一股剧烈的疼痛从鼻头传出,眼泪鼻涕忍不住都流了出来。
胡安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战斗之中,伸手就想去捂鼻子。
生擒敌将的尉迟宝庆,已经看清楚了,自己居然抓住了敌方主将,顿时兴奋不已,把胡安一收,拿着马槊的右手,死死勒住敌人的脖子,他可不想到手的功劳溜走。
胡安刚刚捂住鼻子,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勒住脖子,顿时拼命的挣扎起来。
尉迟宝庆双眼一瞪,紧咬牙关,双手用力,死死勒住不放。
胡安虽然有一条手臂护住脖子,不过用不起力,双眼逐渐泛红,随后白眼珠上翻。
尉迟宝庆感觉到敌人逐渐停止挣扎,这才放松一点,低头确认敌人昏迷,然后不放心的用缰绳在胡安脖子上绕了两圈。
和尉迟宝庆距离很近的程怀亮等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早就护在四周,所以没人打扰到他。
“大鱼?”李德奖问道,他刚才并没有看清楚,尉迟宝庆抓的是谁。
“大鱼!”尉迟宝庆兴奋的吼道。
“护住宝庆!”李德奖大喊道。
随着喊声,他们和带着的亲卫,迅速的把尉迟宝庆围在中间。
王牧并没有发现尉迟宝庆已经擒拿了敌人主将,只不过他突然发现,敌人开始逃跑,所以追杀得更加起劲。
真腊人不跑不行啊!见到亲舅舅被抓,二王子第一个逃跑,从战象上面滑下去,从马上拉下一个亲卫,埋头就跑。
主将没了,王子逃跑,还留下来做什么?但凡见到这一幕的,转头就跑,即便有不少人犹豫了一下,也没有耽误多久。
俗话说得好,兵败如山倒,属于二王子和大将军的大纛没了,不少人就已经惊慌失措,随后有人就开始招呼自己人撤离,毕竟还得为自己部落考虑不是。
厮杀在继续,耳中听到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伴随着战马的嘶鸣。
关内的人杀入战场,两侧也有人杀入战场,为了防止敌人的花招,王牧把四周驻守的人马,几乎都调了过来,好几个地方,前去佯攻牵制的真腊人,愕然发现,他们一去,唐人就跑了,这时候他们才知道,防守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看上去多,只是一些穿着衣服的草人而已。
几支人马杀入,真腊人顿时觉得,自己才是被伏击的一方,不少人立即有些心慌。
表现最出色的,当然是骑兵,在战场横冲直撞,杀得敌人连滚带爬的躲避;步卒的杀伤力并不弱于骑兵,只不过表现没有那么出彩而已。
只漏一个脸在外面的步卒,对真腊人完全就是横推,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敌人是站着的,尤其是那些獠人,第一次穿着厚实的全身甲,安全感爆棚,尤其是见到敌人的武器,无法伤害自己之后,顿时肆无忌惮的开砍。
獠人本就凶悍,面对敌人一向是赶尽杀绝,有的山寨,也不会浪费粮食,所有猎物,都是说他们是生番都不为过,放开手脚厮杀,杀得真腊人哭爹喊娘。
真腊,林邑,骠国,包括附近的小国,还有南洋王牧他们还没有涉足的那几个地方,几乎都信奉光头,哪里见过獠人这么狂野的家伙,那些不断吼叫的家伙,对他们来说,太吓人了。
真腊人完全无法抵挡,因为装备不是一个层次,一方防护严密,一方简陋,只要接战,就是死亡,后面的人见到前方的情况,自然胆寒,胆小的会躲避,逃跑。
战争就像滚雪球,只要滚动起来,就无可阻挡,雪球会越来越大。
大唐的军队,不断击败一支支人马,然后前去配合友军,击败另外一支,逐步的从以少打多,在局部形成了以多打少。
王牧不记得厮杀了多久,直到视线内,没有一个真腊人,他才勒住战马。
战马沉重的呼吸着,嘴里冒着白色泡沫,看样子体力也达到了极限,王牧跳下战马,轻轻摸摸战马的脖子。
战马伸过大脑袋,靠了靠王牧。
王牧从马背上取下水袋,拔开软木塞,随后把水袋塞进战马嘴里。
这就是战场的规矩,即便自己嘴唇干裂,也得先照顾马匹。
王牧身后跟着的几十名亲卫,也跳下战马,做作同样的事情。
放眼望去,战场上站着的人稀稀疏疏的,这里一群,那里一堆。
又过了一会,不知道谁欢呼了起来:“万胜!”
“万胜!”
“万胜!”
“吼!吼!吼!”欢呼的声音越传越远,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还伴随着一些奇怪的大吼声,那是獠人在欢呼,这些家伙,虽然在学汉语,还是习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兴奋。
战后的工作还很多,喂过战马之后,王牧牵着马匹,向回路走去,沿途见到受伤的人,就帮着救治,至于真腊人,还能动的就补一刀。
“把那些大家伙砍了吃肉!”看见倒在地上的战象,王牧朗声吩咐道。
“喏!”一些士卒,响亮的应了一声,随后兴奋的冲了过去。
士卒逐渐汇聚到了主战场,受伤的人安心的坐在地上休息,其他人则打扫战场,挨个的从敌人尸体上收刮物品,随后把差点脱光的尸体,抬到一起。
过了一会,三千多后勤民夫也到了,他们也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
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真腊人那些简陋的武器,成了烤肉工具,战象,战马的肉,被架在了篝火上面,一股股肉香,飘**在战场上。
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的人,对于空气中的血腥味,毫不在意。
火把照亮夜空,吃饱喝足的士卒,这才起身,向着关卡前进,战场上剩下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堆,那是真腊人的尸体在燃烧,至于能不能烧干净,没有人在意。
战死三千多,负伤六千;杀敌四万多,俘虏一万三,完全就是一场大胜。
能够杀如此多的敌人,还多亏真腊人提出赌斗,象兵那一场,他们就死了五六千,第三场万人赌斗,被獠人和南洋土族全灭,随后的战斗中,他们又杀了一万多,平均一个人杀了两个敌人。
骑兵杀了一万多,剩下那些是死在伏击和追杀过程之中。
俘虏绝大多数都是民夫,攻破营地的时候,那些民夫就直接投降了,除此之外,还缴获了一千二百三十六头战象,冯智玳高兴得合不拢嘴,一直傻笑。
另外一个高兴的是尉迟宝庆,擒拿了敌人身份最高的将领;王快也高兴,他无意中抓获了刹利智勇,那倒霉孩子,没头没脑的跑,一头就撞了上去。
至于林邑的五王子,不知道谁杀死在路上,因为穿着太普通,杀他的士卒都没有在意,还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书记员发现他亲卫的不同寻常,最后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大唐的军功依照隋制,一共十二转。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这一句话形容的就是军功制度,十二转为最大的军功,按照规矩是要封上柱国,视正二品,不过这叫勋官。勋官没有职务,不管事,仅仅加官而已。
功劳的记录,以书记员记录为准,还要有同伍的人作证,可以说非常严格。
回关的路上,大多数人都在议论,自己这次的功劳有多大,会得到多少赏赐。
回到关内,已经快半夜,经历大半天厮杀的士卒,疲倦涌上,纷纷睡去,除了伤员还在被治疗,战场上是紧急处理,回来了就必须仔细的消毒,包扎,这是王牧定下的规定,至少他带军队的时候,要如此执行。
“说说看!你们怎么会出兵?是谁的主意?”王牧淡淡的问道,在他面前,是跪着的胡安。
“是大王的意思…”
胡安还没有说完,就被王牧一脚踢飞,“噗!”的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你觉得我没有问过其他人?”王牧冷冷的说道。
“都是我的主意!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胡安捂着肚子,有些艰难的爬起来,顾不得去擦脸上痛苦的冷汗,咬牙说道。
“还会用成语,中原话说得不错!不过你不老实啊,莫非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王牧半蹲到胡安面前,眉梢一挑,讥笑着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干嘛?你到底想怎么样?”胡安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问道。
“呵呵!我想怎么样?当然是用你们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的人,还有你们那个二王子,有他陪葬,勉强也对得起他们。”王牧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