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在微弱的亮光下,一遍又一遍点着薛万彻、李元景、柴令武,陈玄运、高阳公主等人的名字。

他郁闷至极,暗叹道,这些人,都不被你们收监了吗。

还让我交代,我交代个毛嘛!

他呆滞的眼神望着门外廊道上的一丝亮光,实在是想不起来下一个人的名字了。

“房刺史,立功的目的,就是活命。你不说清楚,恐怕你也很难走出太尉府的大门。别看,太尉府的大门始终大开着。”

沙琪玛看见房遗爱遇到了难题,马上又蹲下来,耐心地低声开导他。

“隔壁的高阳公主,自从进来后,可就一直没闲着。我听这伙哥们私下里交流谈论说,公主的肌肤真白,身子挺软的,卧上去,如卧锦上。”他啧啧嘴巴,呢喃道,“这颗白菜啊,可便宜了那几个吏胥。玛德,想上就上,想多长时间,就玩多长时间。驸马爷,她可是你老婆,现在啊,几乎就是不间断的抽水机。”

“说吧,还有谁日常和你走得近。说出来,太尉满意了,就把你夫妇二人放出去。我想啊,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历练,你老婆会回心转意的。太尉高兴了,你照样是官复原职。”

“在这里算啥啊。特别是你老婆,再烂,也是你媳妇。媳妇是男人的脸面,你难道不要脸?驸马,听我一句劝,还是同情同情公主吧,交代完,就可以走人。”

贪生怕死的房遗爱,此时在酒精的麻木下,又开始胡乱乱地招供。

黄麻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沙琪玛看着房遗爱端庄的小楷字体,“啧啧”暗叹,可惜了,驸马啊,你不仅生不逢时,而且遇到了一个招惹是非的臭娘们。

娘们,是家庭的定盘星。

一个家族,成也在她,败也在她。

夜深了。

房遗爱在稻草堆里坐着,实在是无法入睡。他此时不会因为交代了而轻松,而是更加烦闷。

长孙无忌看着房遗爱的交代材料,大喜过望,“沙都尉,备车,老夫要连夜进宫。”

“这难道是真的?”

李治看着房遗爱的审讯笔录,一下子呆坐在龙椅上,暗叹,防不胜防啊。

吴王竟然混蛋到这种程度,老弟又如何能保你啊。

“我不相信。”

李治的话音未落,长孙无忌面色冷酷,他捏着尖尖的嗓子,坚定地应道,“陛下,如果你不相信这个结果的话,你可以亲自问问房遗爱。房遗爱跟李恪一同谋反,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所有作证的线索都一一应对了。再说了,李恪可不是一般的亲王。当前的局势,满朝文武和李唐亲王之中,也只有吴王具备造反实力。”

“那就将涉案人员,移交大理寺审理定案。”

李治无力地躺在龙椅上,端起一碗参汤,小心地喝了一口。

等长孙无忌走后,他的脸上露出来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经过三个多月的审理,李治下诏: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斩首;李元景、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一律自杀。

诏书是下了,可李治还是不忍心。

在一次朝会上,大理寺卿朱春旺汇报高阳公主案审理情况的时候,李治悲伤流涕,问侍从官员道,“荆王(李元景)是我的叔父,吴王(李恪)是我的老哥,朕打算赦免他们不死,可不可以?”

他的话尚未落音,长孙无忌马上面色一沉,满脸毫无表情。

长孙无忌面若秋霜,大殿里陡增寒意,虽然是早春二月的季节,按说,不会那么酷寒难耐。

然而,在场的大臣们无不浑身颤抖。

他们见太尉没有表态,谁也不敢冒然发言。

李治傻了。整个大殿,居然,无一人敢站出来,发表意见。

太极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李治的脸,此时发烫。

他忽然觉得自己哪是一国之君,明明舅舅才是这里的主人。

“啪啪!”

无形中,他的脸,被长孙无忌隔空打了两下。

可他依然懦弱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支持自己的盟军出现。

就在李治尚存一息希望的时候,长孙无忌向兵部尚书崔敦礼使了一个眼色,崔敦礼随即出列,用一种中气十足的口吻回应了皇上的祈求。

崔敦礼的回复,言简意赅,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不可!”

恰恰是这简短的两个字,让李治毫无颜面可言,不仅如此,又一次被“啪啪”打脸。

他感到,自己这个皇上,其实,就是一个傀儡皇上。

就是一个被先帝安排的辅政大臣们左右下的提线木偶。

他的眼色扫视着文武大臣们,在场的大臣个个呆若木鸡。

处心积虑三个月的清洗计划,今日终于尘埃落定。

长孙无忌想做成的事,也就这这一刻,终于达成目标。

散朝的时候,他居然对自己的外甥,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文武大臣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长孙无忌肆无忌惮地昂首挺胸,在大臣们的注目下,从同僚们队列中间第一个离场。

长孙无忌把冷冷的后背,留给龙椅上的皇上李治。

行刑那天,薛万彻临死时,大声喊叫:“薛万彻一代豪杰,留下来为国家尽忠效死,岂不更好,却竟然被房遗爱连累诛杀!”

他从容地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叫监斩官快点动手。

监斩官大理寺少卿周涛耐心地等着时辰。

他从刑部侍郎贾代化手里接过一碗酒,双手端到薛万彻的跟前。

“薛将军,请喝了这碗壮行酒。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汉,去了鬼界,也能混出个人样来。”

“少啰嗦!”

薛万彻大口喝干这碗酒,看着周涛,“周少卿,给老子来个速战速决。”

周涛看着时辰已到,大喊一声,“行刑。”

刽子手刑部执法狱卒大眼,手举大刀,看着器宇轩昂的薛万彻,迟迟不敢下手。

畸笏叟、茅厕和狗蛋三个狱卒,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玛德,砍,砍啊!”

大眼双目一闭,手脚却不听使唤。

“噗!”

第一次砍下来,薛万彻的脖颈只留下一道白痕。

他二次举刀,只听“咔嚓”一声响,玛德,砍刀被震断成两截。

薛万彻大呼,“干嘛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