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直的举报，露出一个小小的线索，可就是这个看似毫无起眼的小线索，居然挖出一个惊天阴谋。

“呵呵！呵呵！”

长孙无忌躺在梓桐太师椅上，听着房遗直的供述，竟然旁若无人地笑出声来。

好啊。

老夫等了这么多年，玛德，鱼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有些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陈玄运能和高阳公主交缠在一起，看似通通情报，交换一下感悟，聊聊宫里的日常生活，一起研究一下天象，看看星辰。

也就是相师们经常会做的一项习惯动作，学术上，叫“观云望气”。

其实是掩人耳目。

他从观云望气，联想到谙熟此道的太史令李淳风。

观察天象这是帝国的朝廷的专属。帝国有太史局，也有负责观察天象的太史令，你一个掖庭令，不看菜谱，看天象。不是居心叵测嘛。

居然偷窥天象，其目的不是明摆着嘛。

长孙无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就是退居二线的原尚书省左仆射李绩。

就在刚才朝会上，李治曾经问道，“靖王爷人呢？”

对啊。

这个瓦岗寨的首领，一直隐藏的很深。

民间都说，靖王爷擅长紫微斗数、奇门遁甲之术。

他的师父就是宋城山神庙的一个算命的。

唉？这个家伙，玩得怪溜。这关键时候，人呢？

想了半天，长孙无忌居然不当回事。

也不是说他对李绩的相术全盘否定，而是在长孙无忌的眼里，李绩就从来没有露一手。

想到此处，长孙无忌居然笑笑，腹诽道，一个武将，会一些观云望气的小把戏，不过是领军打仗的一个习惯而已。

先帝说他能打胜仗，位置不赐予大将军李靖，也许因为这个靖王爷善于观测云层变化吧。

可是，你陈玄运自己研究天象，这里就令人生疑。你这个个人爱好，也不害了你。也就是说，他不看天象，可能也不会受到牵连。核心是他被高阳公主利用了。

人啊，有一点技能，总是好的。但是，你用的不是时候，或者用错了地方，那就不好了。

不是吗，掖庭令你啊，现在整个人就不好了。

长孙无忌是个深谋远虑的政治家。

玩手腕，恐怕帝国这些老臣，都要望其项背。

不然，褚遂良、韩瑗、柳奭等人也不会和他走的太近。

这些老油子，眼睛活得很。也就是后世人们说的“眼珠子抹黄油”。

他昏昏欲睡。

房遗直双腿酸麻，他看着长孙无忌的细剥葱之举，一下子想起来“虎行似病，猫行似睡”这句老人言。

我靠！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没等房遗直回味，长孙无忌忽然睁开狮子眼，冷声道，“房刺史，别怕。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我。事情就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高阳公主她硬往你身上泼脏水，老夫会给你作主的。也就是说，我会还你一个清白之身。”

“太尉，那在下就太谢谢您了。”

房遗直给长孙无忌叩头。

“我对你还是有看头的。你嘛。必定是房文昭的嫡长子。我呢，和你阿爷出生入死。有唐以来，又共同辅佐帝国的高祖和太宗两任帝。我们之间既是战友，又是道友，感情很深。所以，对你的调查也是不公开的。要是公开的话，老夫就会把你直接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监察台了。到那里，名声也就毁了不说，恐怕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长孙无忌看似风轻云淡的谈笑，可他的这句话，令房遗直浑身直冒冷汗。

刑部的大刑侍候，一般人都不寒而栗。

大理寺和监察台，他们与特务组织“不良人”联合办案，进去的人，也就是说被请去喝茶的官员，能完好出来的，几乎没有几个人。

“房刺史，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长孙无忌盯着下跪的房遗直，低声道，“进入高阳公主府邸的人，除了善于‘占祸福’和尚智勖、‘能视鬼’和尚惠弘、医术高明的道士李晃、能大变活人的术士‘张笑天’，等等，那就是内侍省的陈玄运了。”

长孙无忌又把主要人物梳理一遍。

房遗直点点头，又诺声道，“我一直在隰州府值守，这些消息，还都是我的一个门生告诉我的。”

“你的门生也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一次踏青，在大雁塔禅寺内，偶然被高阳公主看中的。不过，细节上，我没来得及细问。我的门生长得相貌堂堂，有一次洗澡，我看见那家伙伟岸颀长，还在腰上转了一圈。”

房遗直的话是不是有点夸张，那就无从考证了。这也不是长孙无忌关注的重点。

一个宰辅总管，对高阳公主的习性，自然知道一些。特别是腰斩辩机和尚那件事，简直是满城风雨满城尘，京城几乎是老少皆知。

从相学上也可以预测出来，她喜欢这一套游戏。

长孙无忌时常也修炼一些相术。他看过高阳公主的面相。

上下嘴唇薄如刀片，血色灰白。

嘴角左上方，接近人中的地方，有一颗玫瑰红胎痣。

眉毛上扬，宛若黑带。

眼神含水，看似汪洋一片。

…

这些面相，从麻衣相视角分析，主风流成性、水性杨花和多情人。

可这些细节特生，都不是长孙无忌的所求。他关注的要点就是她谋反的证据链，能否延续下去。

…

高阳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准备置房遗直于死地的阴谋，竟然变成了一根导火索。

毫无征兆地触发有唐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政治清洗。

最终不但害死了自己，害死了丈夫房遗爱，还给帝国的一大帮亲王、驸马、武将名臣惹来一场杀身、流放、家破人亡的灭顶之灾。

“小圈子”害人。

已经被无数残酷的现实佐证。

也就是这一个个小圈子，给长孙无忌打开清除异己的一道高墙。

墙头再高，一旦打开缺口，墙内的一切事情，都会被网民晒在网络上。

虽然大唐没有互联网，可是，谁与谁的关系，作为长孙无忌这个老臣来说，那是了如指掌之间。

高阳公主和房遗爱是夫妻关系。她有心谋反，她老公房遗爱岂能逃得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