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回 樊子盖驳论江枫馆,七王爷献计孤月夜

隋臣樊子盖奉旨出使,携带萧珺的亲笔书信,乘船南下直抵江陵,拜见了梁后主萧琮。大隋频繁派使者南下,这让二王爷萧瓛大为不安,便来到安平王萧岩府上。

自从晋王妃萧珺返回大隋,安平王萧岩一直以为萧珺已死,隋梁早晚反目成仇,梁陈联盟的日子即将到来。没想到二王爷萧瓛又慌慌张张来到府上,萧岩心里纳闷,问道:“侄儿如此匆忙,有何急事?”

萧瓛愁眉苦脸,一摆手说:“皇叔别提了,上次艨艟撞沉三艘官船,愣是让萧珺这小妖精逃过一劫。”

“什么?萧美娘回京了?”

“哼,不仅回京了,还传达了先帝谋求合并的遗言,这次隋主杨坚又派来个叫樊子盖的,商议诏安条件。”

“啪!”安平王萧岩怒拍桌案,怒道:“事情竟然到了这般地步,孤王亲自去会那樊子盖!”

说着萧岩就怒气冲冲要起身,萧瓛赶忙劝住说:“叔父先别动怒,这去晚啦,皇上已经召见了樊子盖。”

安平王萧岩气得鼻子直冒粗气,又说道:“前番晋王妃萧珺刚走,接着又来了个樊子盖,前者是探听虚实,后者定是来谈条件,这说明杨坚在加快谋划吞并我大梁。”

“皇上明日要在江枫馆,召集宗室和大臣正式接见樊子盖,必会谈及收复江陵之事,商议之时,我欲当面发难,质问樊子盖。”

安平王萧岩摸了两下胡子,言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决不能让樊子盖说服皇上,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叔侄二人商量已定,决定明日在江枫馆当面对峙樊子盖。

话说次日,樊子盖来到江枫馆,再次面见梁后主萧琮,二弟萧瓛、七弟萧玚、安平王萧岩,大将军戴僧朔等十几名西梁重臣齐聚江枫馆,迎接樊子盖。

樊子盖进了馆厅,拜见了梁主萧琮,又和众人一一行礼,各坐一旁。萧琮道:“先帝临终之时,曾有有遗愿,江陵早日归附大隋,完成九州统一。如今隋使樊子盖来我江陵,诸位爱卿对归附之事有何高见尽可说来。”

二王爷萧瓛第一个站出来言道:“华夏统一,无可厚非,只不过隋主杨坚,原本北周臣子,欺君篡位,并非正统,岂能信服于人?”

萧琮转脸去看樊子盖,樊子盖言道:“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 ,无德者失之,北周宗室暗弱,既不能统一四海,也不能解万民疾苦,已失天下大义,留之何用?”

这时又有一人,长得面如红枣,浓眉虎目,留着短髯,身材健硕,此人乃是西梁水军都督许世武,他言道:“我梁国已经是大隋藩国,向隋称臣纳贡,既已臣服,何必非要归顺,岂不是强人所难?”

樊子盖道:“梁国先帝萧岿遗愿,便是完成华夏一统,梁国若不归顺怎能算作一统?高丽、靺鞨、契丹、突厥可做藩属,那是异族异种,习惯风俗不同中原,但江陵百姓与中原子民同种同族,岂能当做藩属。”

许世武又道:“说道族属,隋主是汉人无可争议,可独孤皇后是鲜卑族,岂能与华夏相提并论?”

这一说旁边众臣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樊子盖言道:“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海不辞江河,故能成其大。遥想西晋年间,五胡入侵,中原虽造战乱,但却同化了塞北各族。无论匈奴、鲜卑、羌、狄等各族食我汉食、穿着汉装、说我汉语,已与汉族无二,民族相融,有容乃大。故而北朝日渐强大,南朝日益衰败。”

这时二王爷萧瓛又站出来说道:“你且住口,听本王一言。口口声声说什么四海统一,江南陈国良将百员,战船千艘,马步军不下三十万,你大隋有多少兵马?竟敢妄称统一!”

樊子盖纹丝不动,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大隋自立国以来,休生养民,抚育百姓,关内用兵不下八十万,收降齐国的兵马也有五十万。又两征塞北,平定突厥,各族百姓归心降服,又得兵马二十万,粗略算来马步军也有一百五十万!”

樊子盖的话里有真有假,唬的梁国官员大惊失色,唏嘘不已,二王爷萧瓛年轻易唬,但老皇叔萧岩却毫不惊讶,起身问道:“纵然大隋拥兵百万,但有长江天堑阻隔南北,北方人不习惯水战,遥想先辈,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哪个不是江南人以少胜多,击败北方,樊大人在此虚张声势,只是牛皮而已!”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樊子盖道:“赤壁、淝水两次大战,不在于长江险恶,而在于君明臣贤。可试看当今陈主陈叔宝,犬马声色,骄奢**逸,无道无德,纵然有半壁江山,又有何用,亡国只在早晚!”

众臣子虽然意见不一,但樊子盖说话有礼有节,使得众人多有信服。安平王萧岩在一旁听了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隋主雄才大略,世人皆知,既然北周禅让皇位与杨坚,那北周废帝又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一听此言,又是一阵低声议论,萧岩继而说道:“北周静帝宇文阐,年幼无知禅让皇位,杨坚恩将仇报,却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将其害死,敢问樊大人,我萧家一门若是归顺大隋,不会下场相同吧?”

眼看满场梁国臣子非议声起,连萧琮也愁上眉间,樊子盖站起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隋梁已是联姻亲家,晋王妃萧珺入隋五载,相安无事,八皇子萧瑀在隋封官两年,安然无恙,萧氏一门备受尊崇,岂能加害?”

列席众人讨论愈加激烈, “诸公、诸公!”樊子盖提高嗓门压了一下全场,说道:“即便子盖也是如此,我父樊儒,本是梁武帝萧衍之臣,太清三年,侯景叛乱,举家北迁,自从归顺隋主麾下,仕途依旧,富贵可保。以我为鉴,归顺大隋,有何不可?”这番话,多少又让梁国的臣子有些信服,但亲陈派的官员依旧各持己见,争论不分高下。

一番争论,梁后主萧琮看难有分晓,只得先让樊子盖回驿馆歇息。

樊子盖回到驿馆,也颇感时事艰难,独坐院中石凳上,难得偷闲,觉着萧氏皇族之中,顾忌颇多,若不想个万全之策,难以说服。仰望夜幕,只有孤月映空,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忽见一个下人来报:“七王爷萧玚求见。”

“快快有请。”

樊子盖知道这七王爷萧玚,与杨广结交深厚,一心想并入隋朝。如今萧玚到来,必定是有好消息。二人相见,宾主各坐,萧玚还没开口,樊子盖言道:“陛下来的正好,今日辩论,恐怕冒犯了不少萧氏宗亲,到让我越加为难。”

萧玚言道:“我来正是为了此事,今日宗室和臣子们都政见不一,可否定一居中之策,以安抚众人。”

“居中之策?”樊子盖眉头紧锁,思量着问道:“王爷所说居中之策,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不妨提示下官。”

萧琮言道:“大隋皇上可否先招梁国德高望重的老臣,到隋朝任要职,一年之后,再召梁主归顺,这样一来,信赖倍增,梁国人才能安心归附。”

樊子盖一听,这到是个办法,说道:“萧珺已是晋王妃,萧瑀已在大隋为官。”

萧玚摇了摇头,说:“萧珺自幼浪迹街头,虽有怜悯,但无威望;萧瑀入隋不过九岁孩童,如今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左千牛,算不上德高望重,焉能说服众人?”

“不知梁国德高望重之辈,何人可选?”

“西平王萧岑、安平王萧岩,两人都有皇叔之尊,但萧岑性情平和,偏好安逸,可以召他入隋为官。”

樊子盖听得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喜道:“哎呀,若非七王爷提醒,下官定要耽误了大事。”

说着,樊子盖起身拿出一罐茶叶,喜笑颜开的说:“七王爷一席赐教,让我受益匪浅,我这有关中的‘仙毫’,不妨沏壶茶,品尝一番。”萧玚自然乐意,二人趁着夜色,品茶闲聊,甚有交情。

樊子盖得了七王爷萧玚的提醒,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即刻返回京师,交予隋文帝杨坚。快马飞奔,沿途接应,不日书信便送到了京城。

隋文帝杨坚得了江陵樊子盖来的书信,便把高颎、苏威二相一同召入宫里,两位宰相各坐一旁,杨坚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说道:“这封奏疏是樊子盖几日前写给朕的,他要求朝廷先征召德高望重的梁国贵戚,换得信赖,梁主才可放心归顺。”

高颎接过了这封奏疏,看了一下,言道:“恕臣直言,自古以来亡国之君,多不得善终,萧家宗室是担心一旦大隋吞并梁国,他们也重蹈覆辙。所以梁国便想联和陈国,抵抗大隋,以求夹缝生存。”

苏威言道:“臣斗胆直言,萧氏在江南是有名望的大姓,陛下若能给萧氏恩典,宽仁相待,日后取了江南,也好收拾人心。”

“嗯。”杨坚听着二人说的有理,便对高颎言道:“即刻起草一道诏书,征召梁国西平王萧岑入朝,免得梁国人人自危。”又对苏威言道:“如果萧岑入朝,就命晋王杨广及萧珺前去迎接,不可怠慢。”

高颎领了旨意,草拟好诏书,传往江陵。梁国虽然是大隋藩属国,隋朝皇帝的诏书送到萧琮那里,萧琮虽不跪旨,也要躬身接旨。

长话短说,西平王萧岑年事已高,被隋主征召入宿隋,担当要职,梁主萧琮自然不敢阻拦,正好借助萧岑为自己归顺去淌淌水深。萧岑遂告别了梁主萧琮,前往京师大兴城任职。

一路颠簸,来到潼关。萧岑远离荆江,初到关中,远望如此雄关,心中暗自称绝,这高关险隘,正如唐代韩愈诗曰:

荆山已去华山来,日出潼关四扇开。

刺史莫辞迎侯远,相公关下久徘徊。

只见城门洞内,两队隋兵小跑而出,关外分作两列,在一群侍卫拥护之下,迎面走出三人,萧岑一看,亲切万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