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回 金光门叛将遭极刑,汾阳宫忠臣进死谏
隋炀帝传旨调动五路人马,围剿四方起义军;河北道冯孝慈出兵幽州、冀州;河南道张须陀围剿濮阳、青州;江东道陈棱扫**建康、江浙;江南道张镇州平定江陵、汉口;河东道阴世师奔袭武威、天水;河东道李渊用兵晋阳、大同。
一时间各地的起义军,各自为战,同诸路官军捉对厮杀,展开混战。几路官军的四处围剿,使隋炀帝的御驾一路畅通,顺利回到京师大兴。
隋炀帝回到久违的宁安殿,十分高兴,对萧皇后是津津乐道。夫妻二人正在闲聊,只见西京留守卫文升,一手提着官袍,急匆匆来到宁安殿,拜见了皇上皇后,隋炀帝高枕无忧的问道:“朕刚到大兴,卫爱卿就这么着急,有何事禀报?”
卫文升奏道:“自从娘娘千岁凤辇遭劫,事情以讹传讹,贼众愈加胆大,如今又有多出反贼蜂拥而起,千里急报接连不断,还望陛下速做处置。”
隋炀帝问道:“天底下究竟有多少起义军?”
“自陛下三征高丽以来,又有五路反贼,起兵造反。乃是齐郡左孝友,离石郡刘苗王,汲郡王德仁,延安刘迦论,扶风唐弼。”
隋炀帝言道:“命兵部再拨付钱粮,催促各道兵马加紧讨贼。借着此次辽东大捷,朕正欲再会万国使节,倘若让万国使者知道匪从生,朕的颜面何在?”
“这……”卫文升一时为难,抬眼去看萧皇后。
萧皇后看着老臣卫文升作难,一旁劝道:“眼下时局紧迫,盗乱频起,此时朝会万国使臣,只恐又要耗费巨大。”
“朕平定四方,万国臣服,要是不在各番邦面前炫耀威武,岂能彰显朕三征高句丽的功绩,这次必须朝会。”
一看隋炀帝依旧急于彰显功绩,又是夫妻二人刚和好如初,萧皇后虽然满腹忧虑,但也不再谏言隋炀帝,卫文升虽说心中无奈,但是隋炀帝执迷不悟,也只是领旨退去。这才是:
胖子不能打脸充,天朝岂是总虚荣。
祸从金口玉言出,只叹后患更无穷。
隋炀帝杨广征服四方,诏令再度朝见万国使者,各国使节纷纷入京。宣文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依照旧礼,西戎、北狄、东夷、南蛮,番邦属国,逐次上殿,参拜隋炀帝杨广,并呈上朝贡礼单。
万国使节,纷纷上殿,跪拜天子,隋炀帝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时隔三年,又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召见万邦使者,心中喜不胜收。
隋炀帝道“朕不尽打败了高句丽,而且收回了萨水西岸的土地,乐浪郡重回天朝。朕实现了自己的十二个心愿,试问千古君王,谁人能比?”
万国使者与文武百官,再次跪倒,山呼万岁。隋炀帝道:“朕历来说到做到,偏偏有人信不过朕,举兵叛乱,意图谋反。来人呐,把斛斯政押上来!”
几个金甲武士,五花大绑拖上来一个,昏昏欲死之人,正是叛节的兵部侍郎斛斯政。此时斛斯政从高句丽押回大兴,早已被一路折磨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
看着生不如死的斛斯政,各国使者和文武大臣,多少有些心生怜惜,惟有隋炀帝眼露凶光,狠声问道:“没想到吧,即便你与杨玄感、鱼俱罗那些人里应外合,切断军粮,但是得胜的依旧是朕!”
披头散发的斛斯政微微抬起头,看看隋炀帝,冷冷说道:“皇上……皇上打赢了高句丽,也输光了大隋朝。”
“胡说八道。”只见许国公宇文述呵斥一声,作揖奏道:“斛斯政之罪,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忿。若同常刑,贼臣逆子何以惩肃?请陛下以极刑问罪!”
宇文述这话说得及时,隋炀帝深深点了点头:“将斛斯政拖出金光门,捆缚立柱之上,令公卿百僚乱箭击死这贼子!”
斛斯政被武士押解出去,悬挂在金光门一侧的红漆立柱之上,等到午时三刻,艳阳高照,日光炙热,只见隋炀帝率领万国使者和文武百官,一起来到金光门前。
隋炀帝道:“朕为了惩前毖后,匡正忠心,命所有大臣一人一箭,将贼子乱箭穿身!”
殿前侍卫取出上百张大弓,分发给百官,那些个武将二话没说,搭弓上箭,“嗖嗖嗖……”几时支乱箭,一起射出,斛斯政顷刻间毙命。那些个文官,有会射的,有不会射的,射中射不中的,也都跟着射了一箭。
隋炀帝一口怒气吐出:“将斛斯政化为灰烬,挫骨扬灰,以戒后人!”
“遵旨!”
看着斛斯政死无葬身之地,文武大臣和各国使节,谁也不敢吭声,隋炀帝说道:“叛国贼子,死有余辜,朕要让高句丽看看,以后看看敢不敢收留叛贼。”
话音未落,隋炀帝扫视了一番站在旁边的使者,忽然问道:“高句丽使者何在?”
虞世基答道:“回禀陛下,高句丽并没有派使者朝贡。”
唯独不见高句丽使者,大喜的日子,隋炀帝暗压心火,隋炀帝问道:“高句丽既然纳贡称臣,为何胆敢不来使节?”
虞世基道:“自从高句丽臣服之后,杳无音信,既无使者,也无朝贡。”
隋炀帝顿时怒由心生,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隋炀帝言道:“朕三征高句丽,平定辽东,威加海内。如今高句丽为大隋藩属国,既不称臣,也不纳贡,欺君罔上,岂能轻饶?”
此言一出,百官瞠目结实,使节惊讶万分,隋炀帝看了看众人表情,目光尖锐,说道:“朕欲再征高句丽。”
隋炀帝复议东征高句丽,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低头不语,其他文武官员更是一言不发,此时早已无人想再征高句丽。
看朝堂百官无人敢言,更无人建言献策,隋炀帝问道:“诸位爱卿,各位使节,朕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唯有高句丽出尔反尔,出兵讨伐难道不对么?”
众人依旧无人敢言,都以沉默的方式来抵触,越是抵触隋炀帝越无耐心,又说道:“传旨各道,征召兵役,准备大业十一年开春东征。”言罢,隋炀帝拂袖而去。
万国朝会尴尬而散,隋炀帝杨广回到宁安殿,自己独卧寝阁,怀抱宝剑,独处不语。萧皇后看杨广心情不悦,只得坐在外屋默默无言,陈贵人看到皇后心事,便问道:“皇后何事烦心,如此愁容满面?”
萧皇后道:“听说万国朝会,皇上又提东征高句丽,只恐这天下真要大乱了。”
“难道陛下想四征高句丽?”陈贵人问。
萧皇后点了点头,陈贵人又问:“苏威、宇文述这些辅弼重臣,难道不曾规劝皇上?”
“皇上如同着魔一般,好大喜功,一心想征高句丽,而今百姓不堪重负,揭竿而起,再征高丽,只恐祸乱会越闹越大。”
萧皇后、陈贵人正在闲聊,忽听皇上长叹一声,捶胸叫苦。萧珺起身过去,见隋炀帝仰面发呆,萧皇后坐到床边,抚慰道:“陛下何必如此为难自己,与那高句丽过不去。”
“朕欲征高句丽,满朝文武,无人献策,谁知朕心?”隋炀帝正扪心自问,忽然想到一人,问道:“张衡现在何处?”
萧皇后道:“张衡自从免官,一直居于河东。”
“张衡最知朕心,若在朕身边,定有东征良策。”隋炀帝道。
萧珺担心杨广急于开战,便进言道:“皇上既然思念张衡,不如巡游汾阳宫,去看望臣子,一来算是关心臣子,二来现在也不是东征的季节,正好延缓些日子。”
隋炀帝听了,心情大畅,言道:“知朕者皇后也,满腹惆怅顷刻散去。”
过了几日,隋炀帝传旨起驾汾阳宫,金锣伞盖,旌旗蔽日,后宫侍驾,百官随行,车马仪仗,遥相呼应。这才是:
一路北上入河东,故交重逢汾阳宫。
忠臣自是忠言谏,今非昔比已不同。
长话短说,隋炀帝御驾到了汾阳宫,首先传旨召见张衡。张衡来到宫舍御花园,正欲皇上、皇后二人品茶叙聊。二圣全着素装,全然不见往日龙凤光华。
张衡快步走到近前,拜见了二圣。多年不见,隋炀帝颇为大方,邀张衡入座,共品香茗,几碟点心,摆放桌上。隋炀帝言道:“你与朕有数年未见,朕东征西讨,无时不曾牵挂。”
“张衡一介草民,能得陛下垂青,已是感恩不尽。”
隋炀帝道:“你当年有佐命之功,朕这次召见你,是要重新启用,让你再立功业。”
张衡赶紧起身,撩袍跪倒:“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隋炀帝大喜,扶起张衡,说道:“上月万国来朝,唯有高句丽不称臣,不纳贡,无视天朝,朕欲再征高句丽,委托你军政大权。”
看着隋炀帝志在必夺,而张衡却愣了片刻,才抱拳言道:“陛下文治武功,赛秦皇、胜汉武,何必为小小高句丽,牵肠挂肚,穷兵黩武?”
一听张衡劝谏,隋炀帝脸色一落,顿时无光,萧皇后见杨广情绪不对,看着张衡轻轻摇头,让他少说谏言。
偏偏张衡对杨广是忠心耿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衡二次跪倒,作揖奏道:“陛下,忠言逆耳,容臣禀告,如今民贼造反,赋税徭役,沉重不堪,再征高丽,只恐乱上加乱,臣冒死进谏,陛下明察。”
“朕独断乾坤,功盖千秋,秦皇汉武也不及一半,何需外人进谏?”隋炀帝龙颜不悦。
看着皇帝不纳忠言,张衡愈加着急,双膝前挪几步,言道:“陛下明鉴,朝廷有累卵之急,百姓有倒悬之危,倘若再征高丽,必将误国误民,后患无穷。”
“哐啷!”一声,隋炀帝怒拍桌案,碟碗震反在桌面,隋炀帝对左右怒道:“张衡无礼,诽谤朝政,左右拿下,打入死囚!”几个金甲武士围了上来,按倒张衡,押解缉拿。
隋炀帝撩袍离去,萧皇后赶忙快步跟了过去。回到寝殿,怒不可竭,隋炀帝对身边太监言道:“将张衡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萧皇后赶忙劝道:“陛下息怒,张衡也是担心社稷,并无二心……”
“胡说八道!”隋炀帝怒道:“满朝文武,谁敢进谏?天下子民,谁敢不从?张衡贼子,危言耸听,格杀勿论!”
萧皇后百般劝解,隋炀帝非杀不可,眼看太监将要传旨,萧皇后眼中强忍着泪花,进言道:“如果陛下非杀张衡不可,还望陛下念在少年挚友的份上,让臣妾代为传旨,赐他自裁。”
想到少年之时的交往,隋炀帝这才稍稍息怒,准许萧皇后代为传旨,赐张衡自裁。这才是:
自负天子高过天,动怒逆耳禁忠言。
人生何曾忆往事,只醉今朝忘流年。
张衡独坐死囚牢,含恨不能说服杨广,忽然传来脚步声,只见两个太监持圣旨而来,后面跟的是萧皇后。
“圣旨到。”一个太监言道。
张衡赶忙跪倒,另一个太监展开圣旨言道:“皇上有旨,张衡诽谤朝政,出言不逊,特赐自裁。钦此。”
张衡闻听半晌不语,呆呆望着萧皇后。萧皇后言道:“你冒死进谏,触怒龙颜,事到如今,即便哀家一心保你,但也无力挽回。”
张衡道:“多谢娘娘,臣已知罪,只是含恨不能做个治世良臣,再也无法辅佐陛下平定四方了。”
“你是皇上少年挚交,本应最知皇上脾气,为何这次不顾身家,谏死无悔?”
张衡两眼泛泪,心怀不甘,答道:“三番东征,百姓为盗,臣子离心,长此以往,大隋危矣。”
说道江山社稷,萧皇后心中苦楚,莫然说道:“哀家虽为皇后,却不能润泽万民,母仪天下,真是惭愧呀,连你这个忠臣,都保不住。”
“能得娘娘信赖,臣死亦足矣,只盼大隋中兴常在,臣死之日,犹生之年。”
萧皇后含泪挥手,转身而去。太监递上白绫,张衡接过白绫,悬于囚牢横梁之上,引颈自缢。
萧皇后不忍失去张衡这样的臣子,心怀惆怅回到宫里.此时天色已晚,正遇河东道讨捕大使李渊在宫外等候,萧皇后问道:“李大人为何在外等候,不入宫内?”
李渊道:“启禀娘娘,雁门郡传来紧要军情,榆林贼盗郭子和,勾结突厥,意图谋反。突厥兵马正赶往雁门关而来。”
萧皇后闻听,大惊不已,汾阳宫往北不远便是雁门郡,突厥南下,危急御驾,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