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晋王爷求贤邀诸葛,萧王妃无才惹独孤

走了不远,一座老旧的宅院映入眼帘,院门未锁,半敞着一扇。石垒的院墙上,长满了幽绿的苔草,院墙四周堆满了扫过的落叶,一座圆木筑起的老屋,布满了腐朽沧桑,房檐上还挂着一只惊鸟铃,不时随着微风摇晃。

宇文述道:“方才杜彦已见诸葛颖,殿下进去便是。”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在屋里的杜彦道:“想必是晋王殿下到了。”

“草民这就去恭迎。”

只见房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戴束发冠,鹤眉双挑,二目有神,圆头鼻子,一把须髯,身着浅蓝的步袍,带着几分文雅之气。此人正是诸葛颖。

宇文述往前一步,对诸葛颖说:“诸葛先生,这便是晋王千岁。”

“草民有失远迎,快请殿下屋里说话。”

杨广、萧珺、宇文述一起进了屋中,相比院中的破旧,房中竹椅木桌,书架典籍,摆设的到是有几分简洁儒雅。

诸葛颖为众人沏好茶水,坐在一旁说道:“听杜彦将军说,殿下此行是为那件‘落梅凤眼砚’?”

杨广道:“听说先生为这方砚台开价白银三千两,本王欲求一见。”

“这有何难,砚台就在桌案之上。”

顺着诸葛颖所指位置,那块‘落梅凤眼砚’近在眼前,杨广、萧珺走到桌案前,观瞧一番,果然这块黄石砚呈枣红色,上面有三个天然而成的凤眼,与红石相应,如同飘落的梅花。

“如此好砚,先生竟舍得使用。”

诸葛颖笑道:“我已著书为乐,岂能因为一块砚台,玩物丧志?”

萧珺目光落到桌面宣纸之上,见桌案上摆着一叠书稿,萧珺拿起来观看,问道:“先生这是著的什么书?”

“《洛阳古今记》。”

萧珺认字不多,听诸葛颖的著作,到是觉得新奇,又问:“先生都好写写什么?”

“自东周以来,洛阳便是天下之中,九州环绕,历朝的兴亡品鉴,不知在洛阳经历了多少兴废事。所以撰写《洛阳古今记》,以古为镜,以古鉴今,教化后人。”

“看来先生对历朝兴亡定有不少感慨?”

萧珺一语问到了诸葛颖的心腹事,诸葛颖长叹一声,心中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本是建康人氏。我父诸葛规,梁国义阳太守,世代忠良。只恨遭逢侯景之乱,国破家亡,几经辗转,流落宛城。梁国兴亡,亲眼所见,感慨万千。”

杨广问道:“先生原来是梁国名门之后?”

“这又怎样?”

“萧妃乃是梁国昭明太子萧统之后,梁武帝萧衍的玄孙女。”

“哦?”诸葛颖大惊,拱手作揖:“王妃既然是梁国公主,请受诸葛颖一拜。”

诸葛颖“噗通”跪倒,伏首参拜,杨广、萧珺赶忙扶起诸葛颖,“先生快快请起。”

众人扶起诸葛颖,杨广说道:“本王原本为求砚台而来,没想到得遇先生,知古通今,欲邀请先生一通赶往京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殿下的意思是?”

“做本王的师傅,将来效力朝廷。”

诸葛颖已隐逸了多年,再邀出山,已经少了几分仕途之心,况且杨广又带着几分少年气,未免让诸葛颖觉得杨广少不更事。萧珺说道:“殿下年少,身边需有饱学之士辅佐,请先生万莫推辞。”

诸葛颖脸上泛出一丝为难,叹了口气说:“承蒙好意,还是算了吧。”

杨广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样再劝,萧珺眉头一锁,计上心头,对杨广低声说道:“殿下不是会作诗么,莫让他小看了殿下。”

杨广心领神会,走上前对诸葛颖作揖道:“本王是真心相邀,请先生作师傅,学习典籍,愿赠诗一首,请先生入王府为师。”

说着杨广走到桌案前,提笔润墨,抬手便写,名曰《赠诸葛颖》:

参翰长洲苑,侍讲肃成门。

名理穷研核,英华恣讨论。

实录资平允,传芳导后昆。

杨广写罢,把笔一撂,诸葛颖听见笔声,转过身来,申头去看,默默读罢,虽说写的仓促,但是却言而有物,诸葛颖不禁叹道:“小殿下,您果真愿意邀我为师?”

杨广双手作揖,躬身一礼:“若能承凌云之志,先生不失为一代帝师。”

这一言使得诸葛颖内心难平,一来看出杨广有凌云之志,二来若真成帝师也是荣耀千秋之事。

诸葛颖又问:“那殿下究竟是找帝师,还是寻砚台?”

“哈哈哈哈…..”杨广大笑,“固然砚台价值千金,但不如先生满腹经纶。”

诸葛颖感叹道:“眼看年近半百,未曾想得遇明主,原献此砚台,以谢晋王知遇之恩。”赶忙撂袍跪倒,呈上此砚。

众人皆大欢喜,晋王杨广分文未付得了“落梅凤眼砚”,还请了诸葛颖为晋王府宾客,辅佐自己,人财兼得。众人一路北上,赶回京城大兴。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素来以节俭治家治国,晋王杨广出使迎亲,还回京师,大礼全免,一切从简,只是下诏命晋王杨广、王妃萧珺及迎亲大臣一同入宫朝拜皇帝皇后。

杨广、萧珺、苏威、崔弘度四人一起入宫,觐见皇帝、皇后。大兴城是在汉代长安城旧址上重建的城市,隋宫自然也比汉宫更加规模宏大,外宫禁卫森严,内容华丽整洁,宫舍殿室堪比古今,秦汉遗风犹存,魏晋气魄仍在。

宫宇威严,楼台宽广,丹陛台阶,金碧辉煌。让萧珺看的目不暇接,与江陵城的梁宫相比,不知要大出去多少倍。

杨广走进内宫,便问苏威:“此次迎亲所遇之事皆好说,唯独带回梁国八皇子萧瑀,此事该如何答对?”

苏威言道:“臣以奏呈皇上,公主出嫁我国,萧瑀乃是公主娘家的压轿郎。”

杨广说道:“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

大兴城宫殿威严有致,气势磅礴,萧珺看了心悦神怡,从未来过如此豪华富丽的皇廷,胜过西梁国宫殿何止千万倍。来到宁安殿外,一个太监门口传旨:“皇上口谕,召苏威、崔弘度觐见,其余人等候着。”

苏威、崔弘度二人进入宁安殿,隋文帝杨坚端坐上位、独孤皇后侧坐一旁。行过大礼杨坚命宫人赐坐,问道:“此番迎亲,行程如何?”

苏威和崔弘度互看一眼,苏威言道:“回禀陛下,此番迎亲来往平安,但是其中仍有险象环生,梁国朝中还有反隋佞党。”

杨坚问道:“如何晓得?”

崔弘度道:“据臣所知,梁国安平王萧岩身为皇叔,力主与陈国修好,常怀反隋之心,并定下奸计,欲扣押晋王为人质,居心不良。”

杨坚点了点头,又问:“如此说来,倘若日后为陈国左膀右臂,到成了后患。”

苏威也说:“陛下多虑了,臣等返程之时,已将梁国八皇子萧瑀哄骗而来,萧瑀年幼,可暂扣为人质,梁国定不敢轻举妄动。”

“晋王虎口脱险,还返抓了梁国一个皇子,免得让我大隋受制于人。朕心甚慰,就传旨萧瑀暂住晋王府,陪伴晋王妃子吧。”

“遵旨。”苏威、崔弘度二人离开宁安殿,。

杨广、萧珺进了宁安殿,萧珺一眼被独孤皇后盯住,夫妻二人施了大礼,独孤皇后上下打量了萧珺一番,看这女子长相美貌,体态娇美,气质非凡,连连点头。

杨广道:“儿臣此番远赴梁国迎亲,谨记父皇、母后教诲,一路节衣素食,不搞奢侈,勤俭从事,沿途买了些地方特产进献父皇母后。”

隋文帝笑道:“晋王能时刻铭记教诲,甚合朕意。”

张衡带着几个宫人,把从宛城买来的特产一一敬上,特别是独山玉如意,落梅凤眼砚,呈现到龙案之上。

隋文帝细细观看,问道:“这两件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

杨广道:“那玉如意若在京师买,价格昂贵,但是在当地是特产,要比京师便宜不少。那件砚台,是儿臣在拜访名士,请了大儒诸葛颖为师,师傅赠给儿臣的。”

听了这番解释,独孤皇后道:“这些礼物也算是质朴,晋王能这份孝心,真是难能可贵。”

杨坚也十分满意:“既然是晋王的孝心,朕一概收了。”

独孤皇后细细观瞧着萧珺,对杨坚说道:“臣妾观这公主,美貌动人,不失风范,与晋王十分般配。”

“如此说来,那就择吉日举行大礼,册封晋王妃吧。”

“不忙册封,臣妾还想看看这公主在梁宫宠居,不知涵养如何,应以诗书佳艺试之。”

杨坚点了点头,言道:“既然如此,就请皇后一试。”

独孤皇后对萧珺说道:“来人,拿笔墨、笛箫、梳妆器具来,本宫要看公主诗书琴乐、盘发头式。”

只见左右丫鬟,抬上来一条长案子,端来笔墨纸砚,放于萧珺面前。独孤皇后道:“公主居养深宫,可选平日最喜爱的诗赋,写上一幅。”

萧珺看了看杨广,杨广不知何意,只是使了个眼色让萧珺去写,萧珺自幼在舅舅张轲家长大,家境贫寒未曾上过私塾,虽然也认得些字,但写不出整篇诗词。万般无奈,萧珺提裙跪倒,言道:“回禀母后,萧珺未曾上过私塾,识不得几个字。”

“什么?你不识字。”独孤皇后脸色大变,二目圆睁,言道:“身为公主,竟不识字,那就吹弹乐器,本宫要观你礼乐。”

旁边宫女,拿过箫笛,递给萧珺,萧珺跪在地上,看独孤皇后脸色骤起,吓得双手哆里哆嗦,言道:“萧珺愚笨,不知礼乐。”

独孤皇后好似火冒三丈,又略略压了压怒气:“既然诗书礼乐皆不行,那就让本宫看看你是否能盘发做髻。” 对左右宫女言道:“卸了公主的头饰,让她自己盘发。”

过来两个宫女,卸下了萧珺的簪子、发饰,将萧珺长发披散开来,独孤皇后唤来一名宫娥,这宫娥发髻高盘,看上去雍容高贵,风雅不俗。独孤皇后说道:“萧珺你就效仿宫娥发髻,给自己把头发盘起来吧。”

萧珺拿过梳子,理顺长发,盘来捥去,弄得形不成形,样没有样,惹得两旁宫女也忍不住偷偷发笑,远赴千里取回来的王妃,竟然也不会盘头,使得独孤皇后怒上心头,两眼放出怒光,对左右宫人喝道:“谁也不准笑!”

一看独孤皇后脸色不对,杨广赶忙跪倒,言道:“启禀父皇、母后,萧妃初入宫廷,尚须适应,还望父皇、母后多多海涵。”

“哼!”独孤皇后毫不留情,直言怒斥道:“即便街坊女子,也不至于如此拙笨。这类女子,如何般配晋王?我看晋王妃暂且不封,让她留在后宫,尚须时日**!”

“母后……”杨广再想为萧珺求情,独孤皇后用手一挡,说道:“这等公主,从未见过,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品竹调丝,一窍不通。”

独孤皇后离座而去,一边走着,嘴里还嘟囔道:“这种女子,岂能母仪天下?”皇帝杨坚也站起身了,摇了摇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