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叁)

“给我擂起鼓來。”栾廷玉看着祝彪冲了过去,当下喝令庄楼上的庄丁将战鼓死命擂起來给祝彪壮胆。

庄门上左右四面大鼓就此轰天动地地擂起來,两边各有庄丁用弓弩shè住阵脚。

林冲挺起长枪,和祝彪在阵中遇上,两条长枪就此周身翻转厮杀交战,两人连番斗到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败,林冲看着这面前的后生年纪轻轻功夫便有小成,心里想这厮功夫扎实,若是经些大风大浪,磨练一番,rì后必成大器,想到这里,林冲又由着徒弟想到那师傅,那栾廷玉既然能带出这样厉害的子弟,只怕这厮功夫更加了不得,这祝家庄怪不得敢和梁山叫板。

林冲想到这里,又想起史进先前吩咐他的话,便将手里的长枪变换法子來战祝彪,在祝家眼里只见这汉子枪法变幻莫测,一个个都看花了眼,连祝虎都觉得这汉子功夫深不可测,眉头紧紧蹙着,深怕自己的三弟有点闪失,庄头上有的叫好,有的紧张,但不管怎地只有栾廷玉瞧得出來,对方使枪的汉子本事了不得,虽然看起來打了个平手,但实则祝彪已经输了,懂这门道的人不难看出來,这场厮杀都是在那林冲的手里cāo控着,虽然两人杀的几斤白热化,可是,却都是那汉子在测试祝彪。

那汉子在摸祝彪的底子,栾廷玉心里想着,究竟这人是什么意图,不可让他两再厮杀下去了。

此刻在阵上的林冲也差不多从攻守挑拖等方面将祝彪的枪法考校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了解,可以回去与史进禀告了,当下也觉得沒有再比试的必要,正要使出些必杀的厉害招式來让这小子吃点苦头,只听得祝家庄上乒乒乓乓一连串地敲起锣來。

祝彪一听得庄上鸣金收兵,心里就有气,心道现在正打到要紧处,此刻又见对手的汉子手中枪法渐渐凌乱,当下心想这贼气力不济了,如何可以前功尽弃,看我捉了这贼再回。

祝彪却不晓得,林冲生怕这厮就此跑了回去,故意将枪法毫无章法地乱弄一顿给祝彪看,不想这小子果然是历事太少,果然中计,林冲心里笑了,可是,此刻站在庄楼上的栾廷玉瞧见,早就将林冲的伎俩识破,看着祝彪恋战不回,当下咬牙一跺脚,心道不好,生怕这老三也被贼人生擒了去,当下喝道:“再鸣金。”说罢,冲着庄前的祝彪便怒声吼过去道:“老三,危险,快些回來。”

祝彪影影约约听得师傅叫唤他,本來不敢违背,可是,心里想到栾廷玉昨rì故意放了那贼人逃了,此番说不得也是怕我将这贼杀了,故意如此,想到这里,祝彪充耳不闻,只顾厮杀,却不想面前这厮的枪法风格大变,显示粗中有细,后來只在一瞬息之间便变得严严实实,在后來枪法快的乱引纷飞,招式更是密不透风,严谨中不失灵快,招式防中有守,让祝彪后來越來越捉摸不透。

栾廷玉见了,一咬牙,气的面sè鼓鼓的,急忙喝道:“老二,你快下去救他。”

祝虎早就等这一句了,当下便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下了庄楼去。

祝彪虽然本事不错,可是,毕竟沒有林冲的经验丰富,在林冲面前显得再稚嫩不过了,林冲的招式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让祝彪分辨不出,抵挡起來甚是吃力,祝彪这时候才晓得自己面前这人不是等闲之辈,是自己大意了,此番若是再不走,只怕走不脱了,就在祝彪急着想全身而退的时候,林冲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枪法使出了粘字诀,顿时让祝彪觉得这汉子手里的长枪不再是长枪而一团乱麻,和他的长枪纠缠在一起,戳戳不过去,抽又抽不回來,祝彪心道不好,额头上急出一头黄豆大的汗滴來,可是心里越是着急,若是沒有脱身之法。

林冲看着祝彪方才的英气风发都沒了,反而显得急躁难耐,枪法也不稳重了,心道这厮还是嫩了些,林冲觉得已经让着后生尝到了苦头,嚣张气焰rì后必有收敛,而这厮急于脱身,正好买个破绽,他必然抢进來,然后正好生擒,就在林冲刚刚打定了主意的时候,突然祝家的庄门轰然敞开,又一个青年横枪飞马而來。

此时在宋江大旗之下,与宋江并肩驰马而立的史进看着那后生冲着林冲去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了,可是,再凝眸仔细一瞧那助战的后生,只见生的jīng壮,特别是那虎眼上两撇浓密的英雄眉分外令人瞩目,史进看了喜欢,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祝太公当真好福气,三个儿子各个英雄了得。”

宋江听了,转眸暗暗瞧了史进一眼,又看着那祝彪、祝虎两人一同与林冲厮杀,果然这两兄弟联手,林冲就沒有那么轻松了,三支长枪当空飞舞,不动枪棒的看了,只见漫天飞舞,打的热闹,但这一切在懂行的人眼里,却看得心惊肉跳,一会儿提心吊胆,一会拍手叫绝。

此时的林冲也觉得这两兄弟联手,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特别是这祝虎枪法显然是一个师傅教出來的,可是,比起祝彪多了一分稳重,而祝彪却比他二哥多一份疯劲,也正是这样两个迥然有异的风格搭档在一起,碰巧竟然有了一种近似互补之妙,林冲渐感吃力,心想这般下去不是法子,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史进已经命人鸣金收兵。

而此刻站在庄楼上的栾廷玉看着林冲的本事,心有余悸,颇有如临深渊之感,生怕这两个兄弟不知深浅一同陷进去,也同时令人鸣金。

两边鸣锣,三人便各放出最后一套虚招來救各自回了马。

林冲虽然沒有将那祝彪生擒回來,但是史进却已经很满意了,当下将林冲接回麾下來,林冲却有些愧sè,不敢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对两兄弟枪法的感觉都说了出來,英雄所见略同,史进听得很是满意。

那祝彪和祝虎回了庄里去,歇过了一阵子,大口吞了两口水,这时候栾廷玉已经快步走过來,因为祝彪不听令回庄,再加上险象环生,让栾廷玉担心着急之故,当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祝彪心里早就晓得那人本事了得,可是经过师傅这一顿“说教”心里却愤愤不平起來,撇过头也不言语。

栾廷玉生怕这小子不吸取教训,rì后留下大患,当下便最后想狠狠批一句,打压打压他的傲气,想让他长些记xìng,便故意说道:“兄弟三个,就你本事最差,还最嘚瑟,若不是你二哥,你早就回不來了。”

人最怕的就是比,这话一出口,让寻常就争强好胜的祝彪顿时被点到了死穴,又因为孙立在场,觉得师傅这一句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面都踩在脚下了,祝彪又怒不敢言,憋得满脸通红,也不回话,狠狠地吞了一碗水,祝彪生平最恨别人不正眼瞧他,当年他随两个哥哥进郓城县里的米庄去送货,在城里恰巧遇上了郓城县的土豪胡琛,那胡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二十几个门徒游街而走,恰巧三兄弟推着的平车狭路相逢,那胡琛平rì里目中无人,当rì更沒有将这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呵斥叫着三个避让,那时候祝家三杰刚刚跟随栾廷玉学的半年的本事,还沒有如今这般厉害,祝龙和祝虎要将平车挪开让路,可是祝彪见那胡琛气势嚣张飞扬跋扈,心里十分不爽,当下非但不让两个哥哥将车子挪开,还跳到车上,站得与那胡琛平高,指着胡琛要他滚一边去。

胡琛哪里受得了这气,这郓城县还沒有哪个敢这般对他说话,而左右临近的买卖人一看这势头不对,当下还沒來得及卷了摊子躲避三舍,那胡琛就一招手,那身后紧随的门徒便一哄而上,來打三兄弟。

祝家三兄弟虽然学了半年本事,先前还能抵挡个有模有样,可是,却毕竟寡不敌众,还是被那二十几个胡家的门徒打的落花流水,最终,三兄弟被打趴在地上,车子也叫人家掀翻了,胡琛大摇大摆地去了,却不想,那祝彪咬着牙愣是带着浑身的伤悄悄跟在后面,來到了胡家的宅子,认住了地方,这才打道回府,三兄弟回去因为这事被祝朝奉臭骂一顿,祝龙、祝虎忍气吞声,等养好了身子之后,此事也就算过了,等到十天后偶尔听人说起胡家失火烧了个干净,两兄弟也沒有什么大快人心的反应,但他们却万万都不晓得,这把火不是别人放的,正是自己的三弟,自从祝彪从郓城县回來,就将这记在心里了,暗暗谋划好了便去付之一炬。

如今,祝彪习得一身本事在身,再也不是原來的毛头小子了,可是,这习气打小就在身上,却从來沒有随着时rì的增长而有一丝的改变,寻常也是听爹爹说师傅夸他是三个兄弟里悟xìng最好的,爹爹也是最疼他,就连扈家联姻,连当年的扈太公也是最看好祝彪,这才将扈三娘许给他,正是这些,让祝彪从來都像是被捧在手里,今天第一次听到师傅当着外人的面贬低他,说他是远不如两个哥哥,这让祝彪心里顿时憋了一口怨气,心里火腾腾地冒起來,歇过了些时候当下跳将起來,持枪翻身上马,像是丈二金刚发火似得将庄门喝斥开來,孤身驰马飞出,一溜烟便冲到宋江的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