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武松醉打蒋门神(贰)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平安寨.出得孟州东门外來.行了三五百步远.只见官道傍边.早望见一座酒肆.一条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來筛.

武松道:“不要拿这些小盏儿來糊弄人吃.只顾拿大碗筛來.只斟三碗.”仆人听了当下便排下大碗.提酒便斟.

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二话不说便起身來往外走.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向前面去了.

武松笑道:“方才去肚里暖一暖.我们往前面去再吃三碗.”说着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來.

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

多路.來到一处.不村不郭.武松抬眼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两人來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小心翼翼地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么.”

武松笑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去便了.”

施恩沒得办法.两个只得进來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來.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进來.又吃了三碗.挥手一抹嘴角的酒渍.离席便走.

如此这般.武松、施恩两个一同往前走着.但遇酒店便进去吃上三大碗.约莫也吃过十來处酒肆.施恩看武松时.落脚坚定.步法稳重.模样不十分醉.

武松依旧笑着问施恩道:“此间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

施恩道:“沒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

武松顺着施恩指得方向望了一眼.心里约摸着有了底数.便说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莫要露面.我自去寻他麻烦.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只需在暗处瞧着好戏便是了.”

施恩听了觉得这般也妥当.便说道:“这般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

武松说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酒.‘三碗不过望’规矩不能坏.”

施恩当下应了.便叫仆人仍旧送武松往前面去.施恩自去它出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來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方才喝得酒劲这时候被风一吹顿时涌了上來.热的让他不由地把布衫摊开來.露出强壮得胸肌來.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模样.前颠后仰.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來到林子前.

仆人看武松这模样心里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连路都走不好.还能打蒋门神这纯粹就是说笑.快离得远了.一会儿免得这厮挨打还连累了大家.于是.这仆人用手一指前面说道:“你看.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得酒店.”

武松醉眼一瞧.说道:“既然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再來.”

那些仆人早就想撤了.当下听了.赶紧收拾了杯盘就走.

武松当下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

武松这般想着.正想下手.将那厮就地一把按住打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冒失.倘若弄错了.打草惊蛇倒还是小事.若是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吃江湖上的耻笑.

于是.武松便还是寻思着找到那家酒肉铺子再说.若是蒋门神.他自会送上门來.当下又行不到三五十步.看见一个丁字路口那边有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一个酒挑子.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來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迳奔入酒店里來.便去柜身相对一付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地盯着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心觉这人的这对眸子实在火辣.当下浑身好不自在.回转头看了别处.

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武松猛敲着桌子.叫道:“卖酒

的主人家在哪里.”

一个当头酒保來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來尝看.”

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來.

倾放桶里.烫一碗过來.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來闻一闻.大皱眉头.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來.”

酒保见他醉了.來到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來.倒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拿去.又烫一碗过來.

武松提起來咂一咂嘴.道:“这酒也不好.快换來便饶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六夜言情”看寻闹似的.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來.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麽.”

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來这里讨野火麽.”

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哪里放屁.”

武松听得真切.喝问道:“你说什么.”

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吃你的酒去.”

武松道:“小二.叫你柜上那妇人下來相伴我吃酒.这才吃得香.”

酒保喝道:“胡说.这是主人家的娘子.哪里由得你这般无理.”

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倒是那蒋门神的福气.”

那妇人听得大怒.便骂道:“挨千刀.该死的贼.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哪里.也敢來轻薄你老娘.”说着便推开柜身子.正待奔将出來.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双手一紧将那妇人搂的紧紧得.那妇人哪里挣扎得脱.被武松一

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來望浑酒缸

里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那妇人正正直直就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來.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络些的.都抢将出來.奔着武松这边过來.提拳便打.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來.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便也戳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來.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來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后面的两个人被打倒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被打得3gnovel,全文字手打屁滚尿流.吓得逃走了一个.

武松看在眼里.心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來.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來.“听潮阁”,全文字手打那个火家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

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站了起來.武松却正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

蒋门神虽然高大.却近來因为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來.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來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來.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提起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來.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來.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

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

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來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

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來.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

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