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片刻,陈兵失望地退了出来。

在屋子旁找了个凸起的树桩坐了,呆呆地看着飞雪。

此地距离郓城约莫百十里路,如果全凭脚走,得一天的时间。

况且飞雪还能不能走路,还两说,万一再坏了马脚,可就废了一匹宝马。

正发愁呢,一个脑袋探出了屋门,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傻坐在一旁的陈兵。

推开门钻出来,凑到陈兵跟前。

“这位大侠,可是马蹄坏了?”

陈兵扭头,发现是一个中年妇人,满脸憔悴,脸色蜡黄,眉眼还算娟秀。

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俺能给您换上马掌。”

陈兵眼睛一亮,上下看了那妇人两眼,衣衫虽旧,却浆洗的很干净,也没有补丁。

“只要能修复马蹄,要多少钱随你开口好了。”

妇人摇头道:“一个马掌能值多少,俺有事相求。”

陈兵也不犹豫,一个村镇,能有啥了不起的大事。

“好,你说。”

那妇人指了指杂货铺:“这是俺家开的,俺家三口人,有一个女儿。”

陈兵安静地等着下文。

“俺闺女十六了,俺还指望招个上门女婿给俺老两口养老呢。”

陈兵脑门子冒出了黑线,不是要招老子给你们当上门女婿吧?

妇人没理他脸上的神情,继续道:“谁知那天杀的文老财,硬是用一百两银子,把俺闺女买走了。”

她说着话,眼睛里流出泪水,声音也哽咽了。

“俺两口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老天没了天理啊!”

“你们不愿意,为什么还被买走了闺女?”

“文老财扔下一百两银子,就让人把俺闺女抓走了,俺哪里会丧了良心,卖俺的宝贝闺女啊。”

“报官了没?”

“他们都通着呢,官府说是俺卖的闺女,收了银子就是同意了。”

“然后呢?”

“他们人多势众,强行让孩子她爹摁了手印,俺不活了...”

陈兵琢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果像这两口子,没权没势没背景,那此事也只能认下了。

但是遇到自己,此事便不大,老子上门替她要回闺女来,量那文老财不敢不应吧。

“行,我替你要回闺女,你替我把马掌修好,咱两清。”

那妇人抹着眼泪,迟疑地问:“大侠,您说的可是真的?”

陈兵点点头。

“可是,那文老财人多势众,还与官府亲近,就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兵摆摆手:“你给我把马伺候好了,此马可是金贵呢,其他事休管,我只把你闺女带回了便是。”

那妇人两只手搓弄着,局促不安起来。

“大侠的马一看就不凡,当然得小心伺候,可是...可是...”

“有话就痛快地说出来。”

“文老财家大业大,大侠您可小心些。”

陈兵指了指马蹄子。

“你现在关心的就是马蹄子能不能修好,可别糊弄我。”

“这您放心,俺经常给人换修马掌呢,误不了事儿。”

“文老财家在哪里?”

“您往前走,右转,全镇最高大的门楼,一看便知。”

“你闺女叫啥名字?”

“文琪儿,那文老财叫文仲远。”

陈兵起身往前走去,边走边叮嘱:“伺候好飞雪,最好喂些精细的饲料,水要干净的才行。”

那妇人一叠声地应着,扭身去牵飞雪的缰绳。

杂货铺子里的中年男子此时露出头来,见陈兵已经走远了,才出来门。

“琪儿娘,你这是乱下的什么药?”

“你有甚好法子么?”

中年男子顿时蔫了,垂头不语。

那妇人怒道:“如果琪儿回不来,俺也不要活了,不知你还有没有脸苟活。”

那男子低声嘟囔:“琪儿娘,可别想的太坏,琪儿入了他文家,不愁吃穿,也许享福呢。”

“放你妈的屁,咱琪儿在家就愁吃穿?俺知道你想的啥,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若敢再娶,须先弄死了俺。”

“哪里乱想,岂有此理,你也知文家的势力,徒然害了人家性命。”

男子无力地辩解着,转身窜进了屋子里。

“害了人家性命也比你啥都不干强,整天琢磨再娶小妾生儿子,有老娘在,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惹恼了俺,一把火烧了你这劳什子铺子。”

那妇人高声叫骂着,却牵了飞雪,从一旁的院门走了进去。

陈兵转了一个弯,见是一条宽阔些的街道,老远便看见一座高大的门楼,矗立在街道中心地段。

来到门楼前,朱漆大门,黑色门楣,一尺多高的门槛,抱着黄铜皮。

果然十分气派。

陈兵也没多想,像这样的土财主,不需要讲什么策略,不同意直接开打便是。

说不服便打服了再说,简单、粗暴、管用。

走上台阶,伸手拍打门环。

时间不大,朱漆大门一侧的小门拉开,一个家人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谁啊?”

口气倨傲。

“这可是文仲远家?”

“你是谁,俺家老爷的名讳可是随便喊的?”

那人怒道。

陈兵一边往门里走,一边说道:“提刑司办案,休要啰嗦,让开了。”

“提刑司?什么玩意儿?”

那人一脸疑惑,听到陈兵说办案,也不敢过分阻拦,只是跟在陈兵身后不住地问。

陈兵进了小门,见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庭院,转过影壁墙,有假山,小桥流水,中间的水面上还修了亭子。

“叫文仲远出来,我有话要问。”

那家丁早吆喝了其他人,前去报信,自己则跟在陈兵后面,指点着道路。

两人转过水面,迎面是一座厅堂,雕梁画栋,看上去十分奢华。

高大的厅堂门前,已经站了四五个粗壮的家丁,抱着膀子瞪着陈兵。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捋着胡须。

“请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文家?”

陈兵伸手拿出提刑司金印,往前一举。

“提刑司办案,叫你家老爷出来问话。”

那管家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往前凑了几步,凝神去看陈兵手里的金印。

琢磨片刻,也没啥印象,自己只见过提锁拿刀的皂衣捕快,这劳什子提啥司,还真没见过。

想了想,见陈兵只一个人,从来没有过一个人跑出来办啥案的官吏。

“你胆子很大,竟敢冒充官府之人,想是穷疯了吧。”

“怎么地,你敢阻拦衙门办案?”

那管家不屑地嘿嘿冷笑:“什么贼厮鸟,也敢冒充衙门公人,给我拿下,先打个半死,再送官。”

四五个粗壮汉子闻言,立刻放开手脚,往陈兵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