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旸猜中了, 晏殊上午没有空来东宫教他读书。他这个回笼觉睡到午时才醒,醒来后得知早朝还没有结束,一点也不意外。

赵旸带着曹许前往坤宁宫用午膳, 苗昭容和福康公主都在。

“旸旸,我也想出宫, 你下次出宫能不能带上我啊?”福康公主满含期待看着赵旸,“我天天待在宫里快要发霉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苗昭容狠狠地敲打了下。

“你前段时日不是才跟太子殿下一起出宫放纸鸢吗?”

“那就是放纸鸢啊, 我想去州桥夜市和瓦舍玩。”福康公主撅着小嘴巴说,“我想去瓦舍看杂技, 看摔跤。我想去州桥夜市吃好吃的。”

“太危险了, 你好好待在宫里。”苗昭容是不会让福康公主晚上出宫的,除非有官家和曹皇后带。

“那旸旸出宫就不危险了吗?”福康公主满脸不服气地说, “姐姐, 你们就是偏心。”

“姐姐, 我晚上可没有出宫啊。”赵旸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我白天出宫,会在天黑之前回到宫里。”白天出宫的危险性低一些, 晚上出宫的危险性就很高。

“那我白天跟你出宫。”福康公主气哼哼地说道, “我明天就跟你出宫。”

“姐姐, 你跟我说没用。”赵旸抬起下巴朝苗昭容的方面努了努, “你得先让小娘娘答应你。”?

苗昭容毫不客气地说道:“福康,你想都别想,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福康公主可怜巴巴望向曹皇后, 撒娇地叫道:“嬢嬢……”

曹皇后对福康公主摇了摇头:“你姐姐没答应, 我可不敢答应。”

福康公主顿时蔫了, 皱着清秀的小脸, 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的可怜模样。

苗昭容知道女儿是故意摆出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但是她还是于心不忍,不过现在不是出宫游玩的时期。

“这段时间宫里不太平,福康你老实点。”

曹皇后对福康公主说道:“你姐姐说得对,这段时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福康公主也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想出去玩。

“现在不行,以后可以吗?”

“以后可以。”曹皇后点点头说,“以后让旸旸带你出宫。”

“谢谢嬢嬢。”只要能出宫玩就好,晚一点就晚一点,“旸旸,你到时候别忘了带我出宫玩。”

“没问题。”赵旸希望在福康公主嫁人之前,能让她自由些。等到她嫁人,哪怕她是公主,束缚她身上的规矩越来越多。

“太好了。”福康公主登时恢复了精神,美滋滋地继续用膳。

这时,春玉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很是不好看。她先向曹皇后他们行了礼,随后禀告道:“娘娘,不好了,官家刚刚下旨册封陈氏为美人,册封陈氏的女儿为郡主。”

“什么?!”苗昭容惊得猛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刚官家下了朝,一下朝就颁发了这道旨意。”春玉脸色很难看地说道,“大臣们反对,但是官家不听,现在大臣们都跪在福宁宫的门口,请求官家收回成命。”

曹皇后语气淡漠地说道:“没用的。”

苗昭容不敢置信:“大臣们这么反对,官家居然还一意孤行,他就那么喜欢陈氏吗?”

曹皇后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她勾起嘴角讥笑两声:“大臣们越是反对,官家越是要册封陈氏。”

“大臣们现在都跪在福宁宫的门口,官家要视而不见吗?”

曹皇后看了看苗昭容:“当年官家废黜郭皇后的时候,大臣们不是也跪在宫门口前反对吗?”

苗昭容点点头:“是这样。”

曹皇后问道:“大臣们反对成功了吗?”

苗昭容张了张嘴,随后神色恹恹地说道:“没有。”当年,宋仁宗废黜郭皇后的时候,满朝大臣都极力反对,他们跪在宫门口跪了两天一夜也没有让宋仁宗收回废黜郭皇后的旨意。

“这次也一样。”曹皇后示意苗昭容坐了下来,“任由官家和大臣们闹去,我们用我们的午膳。”

“小娘娘,嬢嬢说的对,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苗昭容在心里深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无力地说道:“我听娘娘的。”就算她想管,也管不了。

用完午膳,曹皇后对赵旸说道:“等到晚上,你去福宁宫看看,劝大臣们回去。”这群大臣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如果再跪一夜,他们的身子肯定受不了。“春日晚上寒气重,他们要是跪一夜会生病的。”

“只怕我去劝了也没用。”赵旸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这些文臣。在面对宋仁宗做错事情的时候,他们能跪上几天几夜请求宋仁宗收回成命。但是,在面对辽夏的时候,他们却一点骨气都没有。

“不听劝的话,直接让禁卫军把他们架走。”

“也只能这么办了。”赵旸说道,“嬢嬢,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跟崔先生学丹青。”

“旸旸,我下午跟你一起学。”福康公主下午不想跟先生读书,想跟赵旸一起学丹青。

苗昭容伸手揪住福康公主的耳朵,“你不许去打扰太子殿下。”

“姐姐,你还是乖乖地跟先生读书吧。”赵旸对福康公主挥了挥手,随后带曹许离开了坤宁宫。

在回东宫前,赵旸特意绕了下路去福宁宫。

当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眼,看到满朝的大臣们全部跪在福宁宫的门口。

大臣们一个个挺直腰杆跪在福宁宫的门口,嘴里还喊着:“官家,陈氏不配为妃,您不能册封她为妃。”

赵旸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离开了。

“殿下,这些文臣是怎么回事?”曹许满脸疑惑地问道,“这个时候,一个个跪在地上反对官家册封陈氏为美人,但是在面对辽夏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有现在这副骨气?”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赵旸摊手说道,“你信不信,我以后要去收复燕云十六州,他们也会像现在这样跪在宫门口反对我。”

?“我信,但是殿下你不会搭理他们。”

“我是不会被他们要挟牵制的。”赵旸没好气地说,“哪怕他们跪死,也改变不了我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决心。”这些文臣们动不动就跪在宫门口反对。他们既然喜欢跪,就让他们跪好了。

“殿下,那你晚上还劝他们吧?”

“以我的脾气,我是懒得劝的,但是嬢嬢让我去劝,我只能去劝了。”

“姑姑干嘛要管他们,随他们跪去。”曹许在心里默默说道,跪死了最好。

“嬢嬢是皇后,就算她不想管,也得做做样子管。”赵旸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吊儿郎当地走着,“摊上爹爹这样的一个人,嬢嬢的皇后做的也非常不容易。”

“可不是么。”当初他们家是不愿意让姑姑进宫做皇后的。

“回去了。”

赵旸刚回到东宫没多久,崔白就来教他丹青。

之前,崔白一直在教福康公主丹青。自从赵旸正式启蒙后,他就来教赵旸丹青。

崔白这个人非常随和洒脱,赵旸和他相处非常愉快。

跟崔白学画画是一件非常让人愉快的事情。

崔白画鹅、雀、蝉非常绝。正好赵旸有一只大白鹅。

赵旸正在跟崔白学画大白。

崔白每次教赵旸丹青的时候,会跟他说很多乡野趣事,以及动物们的趣事。赵旸每次听,都能学到很多东西。

“崔先生,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写生啊?”

“太子殿下想要出去写生。”

“当然。”学画画,自然要多去外面写生才对。

“等过段时日,臣就带殿下去乡野写生。”

“那我等着啊。”

崔白见时候不早了,朝赵旸行了个礼:“殿下,臣下次再来教您,今天就先告退了。”

“崔先生慢走。”

送走崔白,赵旸准备去福宁宫劝说大臣们回去。

“爹爹怎么样?”

元松答道:“官家一直被堵在福宁宫。”

宋仁宗倒是想去兰林殿,但是满朝的大臣跪在福宁宫的门口,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福宁宫里的宋仁宗并没有因为大臣们反对而气急败坏,相反他非常悠闲地看书,批阅劄子。

张茂实候在一旁,想了想开口说道:“官家,还是让禁卫军把各位相公请回去吧。”这些大臣都一把年纪了,在福宁宫门口跪了半天,身子恐怕吃不消了。如果再让他们跪下去,只怕他们真的承受不住。

宋仁宗摆摆手说:“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跪到他们满意为止。”宋仁宗最讨厌大臣们用跪这一招来要挟他。当年,他废黜郭氏的时候,他们也跪在宫门口反对。他当年没有让他们成功,今年更不会让他们如愿。

“可是,官家,大臣们要是一直跪下去,他们的身子会吃不消的。”这次满朝的大臣们都跪了,如果全都是跪病了,朝堂要怎么办。

宋仁宗面无表情地说道:“吃不消,他们就会乖乖回去,让他们跪。”他倒要看看,他们这次能跪多久。“不要给送他们送水、送吃的。”

见宋仁宗这次这么坚决,张茂实也不好再说什么。

“是,官家。”

这时,赵旸已经来到福宁宫的门口,见晏殊他们还挺着腰背,表情坚决地跪在门口。

有不少大臣跪得脸色都苍白了,还紧咬着牙跪着,这份骨气……怎么不用在正道上。

“晏先生,你们要跪倒什么时候?”

见太子殿下来了,大臣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个个眼神灼热地看向太子殿下,当然他们没有忘记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多礼。”

“太子殿下,请您劝说官家收回成命,不要册封陈氏为美人!”

“太子殿下,陈氏出身低微,又嫁人生女,绝不能进宫为妃。”

“太子殿下,请您劝说官家。”

“太子殿下……”

赵旸知道他一来,满朝的大臣就会请他劝说爹爹不要册封陈氏为美人。

“晏先生,你们先起来吧。”赵旸伸手去扶晏殊,但是被晏殊拒绝了。

“太子殿下,官家不收回旨意,臣等绝不起来。”晏殊的态度非常坚持,“太子殿下,您请回吧。”

“晏先生,爹爹心意已决,你们就算跪倒天荒地老,爹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赵旸劝说道,“你们也知道爹爹的性子,你们再怎么跪也是没用的。”

“太子殿下,求您劝劝官家吧。”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劝劝官家。”

“太子殿下,绝不能让陈氏进宫为妃。”

大臣们反对陈氏进宫为妃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陈氏出身低微,又嫁过人生了女,不配入宫为妃。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怕陈氏会成为第二个刘太后。

刘太后当年也嫁过人生过子,先帝不顾众人反对,坚持接刘太后入宫,之后又专宠刘太后,导致刘太后把持朝政不少年。

被刘太后把持朝政的恐惧,大臣们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其实,刘太后把持朝政的时候,为朝廷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说实话,如果不是她垂帘听政,大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大臣们不能接受女人把持朝政,不能接受他们被一个女人指使,所以哪怕刘太后对大宋有功,他们也当做不记得。

陈氏如今跟当年刘太后一样,再加上官家对陈氏念念不忘,大臣们非常害怕陈氏以后会像刘太后一样把持朝政。

“各位,你们求我也没用,我并不能改变爹爹的想法。”别看宋仁宗平时很疼爱他,但是牵扯到他最爱的女人这件事情,他爹爹是绝不会听他的,所以他没有开口劝说。

如果他开口劝说宋仁宗,他爹爹一定会怀疑是曹皇后让他劝说的,然后把怒气发泄到曹皇后的身上。

赵旸自己被骂无所谓,但是绝不能让他嬢嬢被骂。

“各位,太子殿下还小,官家不会听太子殿下的话。”晏殊是宋仁宗的先生,可以说他看着宋仁宗长大的。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宋仁宗性子的人。“太子殿下,您请回吧。”

“晏先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出事啊。”赵旸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们要是全都出事了,朝堂怎么办?”

“太子殿下,在官家收回旨意之前,臣等绝不会出事。”

宋仁宗得知儿子来了,让张茂实把赵旸接进来。

张茂实走了过来,先给赵旸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太子殿下,官家请您进去。”

“太子殿下……”有不少大臣们殷切地望着赵旸。

赵旸对他们点了下头,随即跟着张茂实进了福宁宫。

大臣们见赵旸答应了,一个个面露欣喜。

“见过爹爹。”

宋仁宗对赵旸招了招手。

赵旸走到宋仁宗的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爹。”

“你怎么来了?”宋仁宗想到什么,不悦地皱了下眉头,“皇后让你来的?”

“嬢嬢让我劝大臣们回去。如果大臣们还是坚持不回去,就让我叫禁卫军强硬地把大臣们架出宫。”

宋仁宗面露狐疑:“皇后不是让你来劝朕的?”

赵旸反问道:“爹爹,你希望嬢嬢劝你啊?”

宋仁宗被赵旸问得愣了下,随即说道:“不希望。”皇后居然不是让旸旸来劝说他的,这让宋仁宗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他有点希望曹皇后来劝说他,但是又不希望曹皇后来劝阻他。

“爹爹,大臣们让我劝说你,那我就问问,你真的非常要立陈氏为美人吗?”

宋仁宗轻挑了下眉头,神色看不出喜怒:“你不希望爹爹册封陈氏为美人?”

赵旸一双小手叉腰,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道:“爹爹,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能确保陈氏不是第二个张氏吗?”赵旸说着,就皱起小脸来,“我可不想再次被害。我才六岁,我还想活着长大,不要到时候你的陈美人跟张氏一样害我早死……”

死字还没有落音,宋仁宗就捂住儿子的小嘴巴,瞪了他两眼:“不许把死挂在嘴边。”

“可是,爹爹,三年前我差点死了。”

“陈氏绝不会是第二个张氏。”宋仁宗神情非常严肃地说道,“爹爹绝不会让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爹爹,我把丑话说到前头。”

“什么丑话?”

“你现在肯定觉得陈氏万般好,但是陈氏以后要是怀有身孕,并且生下一个皇子,到时候我这个皇太子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赵旸的神情也非常凝肃,“就跟张氏一样。这后宫里的妃嫔只要生下皇子,她们就会变得有野心。就算陈氏没有,但是你能保证朝中的一些大臣不会支持陈氏的儿子吗?你能保证陈氏在那些居心叵测的大臣的**下,还能保持一棵单纯的心吗?”

宋仁宗被儿子这接连的反问问得怔住了。

“爹爹,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经受得住权利的**。”赵旸指了指跪在福宁宫门外的大臣们,“你别看大臣们跪在外面,同仇敌忾地反对你册封陈氏为美人。等到陈氏为你生下皇子,他们中就有些人会立马改变态度,跑去讨好陈氏,支持陈氏的皇子夺权。”

站在一旁的张茂实听到赵旸这番话,惊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年幼的太子殿下,居然会想到这些。话说回来,太子殿下的这番话说得非常对。

宋仁宗被儿子的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心里清楚赵旸说的这番话很有可能会出现。

见宋仁宗沉默不语,赵旸继续说道:“爹爹,如果陈氏要除掉我这个皇太子,为她的儿子铺路,你要怎么办?”

“爹爹以前跟你说过,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陈氏也不行吗?”

“也不行。”宋仁宗目光慈爱地看着赵旸,“旸旸,在爹爹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

赵旸看了看宋仁宗,见他说得非常诚挚,就知道他不是在骗他。

“爹爹……”

宋仁宗打断儿子的话,继续言道:“爹爹只会有你这个儿子,大宋也只会有你一个皇太子。”在接陈氏回宫之前,宋仁宗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相反他想了很多。他最先想到的不是大臣们的反对,而是赵旸。

三年前,赵旸被张氏诅咒,差点死掉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宋仁宗心中一根刺。这三年来,他经常梦到儿子被张氏诅咒害死。每次梦醒,他的胸口十分绞痛,也非常后怕。

宋仁宗一直都非常后悔过于宠爱张氏,这才导致张氏对赵旸出手。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过分宠爱张氏,赵旸就不会被诅咒。

在接陈氏回宫之前,宋仁宗就做了一个决定,不会让陈氏怀有身孕,绝不会让陈氏变成第二个张氏。

“爹爹绝不会让陈氏变成第二个张氏。”宋仁宗双手抓着赵旸的肩膀,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肃穆,“如果陈氏变成了第二张氏,爹爹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赵旸没想到宋仁宗会说出这番话来,吃惊地张大着嘴巴。

“爹爹……”

“旸旸,爹爹说过你是爹爹最好的儿子。”虽然旸旸是曹皇后所生,但是宋仁宗一直庆幸自己当年听了空净大师的话,选择跟曹皇后生下赵旸。

旸旸从小就聪慧,又非常懂事乖巧,还非常勇敢果断。再者,旸旸从小就非常关心老百姓,以后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君主。

宋仁宗心里一直清楚,他自己有些胆小懦弱,做事还畏畏缩缩,但是旸旸却没有。或许是因为旸旸体内有一半曹皇后的血脉,他从小就非常勇敢大胆,这是他这个爹爹没有的。

他希望儿子不要像他做事畏手畏脚,希望儿子比他优秀,这样大宋才会越来越好。

“爹爹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再次受到伤害。”三年前的事情,宋仁宗并不想再经历了。

“爹爹,你也是我最好的爹爹。”赵旸没想到宋仁宗不会让陈氏怀有身孕。他对宋仁宗长开了双手,“爹爹抱。”

宋仁宗不由地一笑,伸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再次向赵旸保证道:“爹爹绝不会让陈氏伤害你。”

赵旸抬手拍了拍宋仁宗的后背,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相信爹爹。”

宋仁宗伸手抱起赵旸,让儿子坐在他的腿上。

“外面的大臣不用管,他们想跪多久就跪多久。”

“爹爹,你不怕他们跪出事啊。”

“跪出事也是他们自找的。”宋仁宗伸手摸了下儿子的小脸,“爹爹今天教你一件事情。”

赵旸面露困惑地问道:“什么事情?”

“不要轻易被大臣们要|挟牵制,一旦他们要|挟你成功一次,就会一直要|挟你。”宋仁宗最痛恨的就是大臣们的要|挟,但是他有时候不得不被大臣们要|挟,尤其是在政务上面。

一直以来,宋仁宗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也清楚没有大臣们的辅佐,他是治理不好大宋的江山,所以他会在政事上面被大臣们要挟。可是,在私生活上面,他绝对不会向大臣们妥协。

“这些大臣不仅会在政事上要挟你,也会在家事上要挟你。”这些年来一直被大臣们牵制,宋仁宗心里怎么可能一点火都没有,但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老百姓,他只能忍。“你绝不能被他们要挟,知道吗?”

这是赵旸第一次看到宋仁宗这么锐利的神色,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爹爹!”

“你以后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大臣们一定会反对的,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也会像今天这样跪在宫门口要挟你,甚至有的大臣撞柱子威胁你,但是你千万不能心软,不能害怕。”宋仁宗不希望赵旸像他这样,一生都被大臣们要挟。“一旦对他们心软或者害怕,你就一直会被他们牵制。”

“我明白了,爹爹。”

“你以后要做一个大臣们不能随意要挟的帝王。”旸旸比他聪明,比他勇敢果断,不用像他这样依赖大臣。

赵旸知道宋仁宗是让他做一个不要被大臣们随意拿捏的帝王。他是不可能让大臣们拿捏他的。

“爹爹,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大臣们拿捏我。”

“拿捏吗?”宋仁宗笑道,“这个词用得好。就像现在他们想跪,就让他们跪,等他们跪倒了,再让人送他们回去。”

赵旸一脸受教的说道:“爹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宋仁宗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一脸欣慰骄傲地说道:“你明白就好。”旸旸这孩子一点就通,这让他这个做爹爹的非常高兴。“今天爹爹就给你当一次先生,让你知道不能被大臣们要挟。”

“爹爹,你今天的教导,我永远会记得的。”

宋仁宗瞧着时候不早了,轻轻地拍了下儿子的后背:“去坤宁宫用晚膳吧。”

“爹爹,不用我陪你用晚膳吗?”

“外面还跪着大臣,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不要留在福宁宫。”宋仁宗怕有的大臣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不想让儿子看到。

“爹爹,虽然外面有大臣跪着,你也不要忘记用晚膳。”赵旸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宋仁宗的肚子,“爹爹,你肠胃本来就不好,如果不按时用膳,你的肠胃会变得更不好。”

被儿子关心的宋仁宗,心头一片暖意:“放心,爹爹不会委屈自己不用晚膳。”

“爹爹,那我走了啊。”赵旸从宋仁宗的怀里跳了下来。

跪在门口的大臣们见太子殿下出来了,一个个神色非常激动地望向他。

赵旸看到大臣们热切的眼神,对他们摇了摇头。

大臣们见太子殿下的劝说也没用,一个个神色变得非常失望。

“晏先生,你们还是回去吧。”

晏殊摇摇头说:“太子殿下,臣等不会回去的。”

见晏殊他们不听劝,赵旸也懒得再费口舌。

“太子殿下,您回去吧。”

“太子殿下……”

有的大臣不想让赵旸离开,他们刚开口就被晏殊一个锋利的眼神瞪得闭嘴了。

晏殊对赵旸和蔼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您快回去吧。”

赵旸轻点了下头,随后转身离开了福宁宫。

等赵旸离开后,有些大臣说道:“晏相,您为什么不让我们留下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和我们一起跪在这里求官家收回旨意,官家一定会答应的。”

“太子殿下才六岁,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和我们一起跪在反对官家?”晏殊沉着脸,语气非常不满,“你们是想让官家厌恶太子殿下吗?”

这话说得刚刚那些大臣哑口无言,但是他们还是不死心。

“官家一向疼爱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和我们一起跪在这里求官家,官家一定会心软答应的。”

“晏相,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我说了太子殿下还小,不要把太子殿下牵扯进来。”晏殊的语气非常犀利,“如果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全部死掉也不能恕罪。”

文彦博说道:“如果让太子殿下陪我们一起跪在这里求官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真是太没用了。”

庞籍看了一眼那些让太子殿下陪他们一起跪求官家的大臣,“如果你们坚持不了,那就回去吧。”

被这么说,这些大臣当然不服气:“我们能坚持。”

“太子殿下还小,暂时不要把他卷入到朝堂上的事情来。”晏殊语气里充满警告。

被警告的大臣乖乖地应道:“是,晏相。”

坤宁宫里,曹皇后和苗昭容她们正在等赵旸过来。

“怎么样,大臣们被架走了吗?”

“没有,爹爹让我不要管大臣们。”赵旸把宋仁宗对他说的那番话,跟曹皇后她们说了。

曹皇后听了后,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官家真的这么跟你说的?”

“嗯,爹爹让我不要被大臣们要挟。”

“没想到官家对你说出这番话。”曹皇后心中十分意外,不过她很开心,宋仁宗对赵旸说出了这番话。

“官家这是不管大臣们了吗?”苗昭容和福康公主没有听得太懂。

“爹爹说等他们跪倒了,就派人送他们回去。”赵旸说完,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劝晏先生他们了,但是他们不听我的话,坚持要跪在福宁宫的门口。”

“官家真的铁了心要册封为陈氏为美人啊。”苗昭容的心情非常复杂。

“随他去。”既然宋仁宗对赵旸说出那番话,曹皇后就懒得再管跪在福宁宫门口的大臣们。“我们用晚膳吧。”

苗昭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后,也懒得再管这件事情。

用完晚膳,苗昭容和福康公主回去了。

赵旸没有急着回东宫,而是跟曹皇后说另外一件事情。

“嬢嬢,刚刚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爹爹不会让陈氏怀有身孕。”

正在喝茶的曹皇后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露出一抹惊愕的神色:“官家不会让陈氏怀有身孕?”

“是的,爹爹亲口跟我说的。”赵旸把他之前跟宋仁宗说的话,以及宋仁宗对他的保证都跟曹皇后说了。

曹皇后听了后,先是沉默了下,随后轻笑一声道:“他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宋仁宗为了保护赵旸,不让陈氏怀有身孕,是曹皇后没有想到的。

“嬢嬢,爹爹还是很在意我这个儿子的。”虽然宋仁宗在很多方面挺渣,也挺抽疯的,但是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疼爱的。

“还算他有良心。”如果宋仁宗真的不让陈氏怀有身孕,倒是省得曹皇后出手了。在曹皇后的原本计划里,她是不会让陈氏怀有身孕的。

“嬢嬢,我回东宫了,你晚上早点休息。”

“路上小心。”

赵旸刚离开坤宁宫,就见元松急匆匆地朝他走来。

他见元松脸色非常苍白难看,关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殿下,福宁宫门口有……”元松神色恐惧地说道,“有大臣撞柱身亡了。”

“什么?”赵旸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官家对大臣们说他是不会收回旨意的,让大臣们死了这条心,然后大臣们又对官家谏言。”元松苍白着脸说,“官家不听,然后就有一个台谏官撞柱了。”

曹许惊呼道:“这些文臣疯了吗?”

赵旸神色凝重地问道:“爹爹现在怎么样?”

“官家他说……他说……不管有多少人撞柱身亡,他都不会收回旨意。”元松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温和仁慈的官家。以前,官家连一个内侍都不愿意惩罚。现在,有一个台谏官在官家面前撞柱而亡,官家竟然无动于衷。“官家刚刚去了兰林殿,真的不管大臣们了。“

曹许听完后,吃惊地看向赵旸:“殿下,官家这是怎么了?”

“爹爹是不想被大臣们要挟。”说实话,赵旸有些被吓到了。不是被台谏官撞柱身亡这件事情吓到,而是被宋仁宗这次的“狠心”吓到。

“什么意思?”

赵旸没有回答曹许这个问题,而是对元松吩咐道:“让褚越他们送大臣们出宫。”

“大臣们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强制地送他们出宫。”

“是,殿下。”

褚越他们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到福宁宫,准备送大臣们出宫。

他们见大臣们都面如土色,一副被吓丢了魂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轻蔑。不过就死一个人,这些文臣们就被吓得六神无主,还真是没用。

撞柱而亡的台谏官的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中,没有人去收拾。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福宁宫的门口,萦绕在每个大臣的鼻尖。大臣们见台谏官惨死在福宁宫的门口,官家居然半分怜悯都没有,这让大臣们不能接受。

不少大臣吓得瘫软在地上,禁卫军们不费一点力气就拉起他们。

褚越他们一人拖着一个大臣送出宫,大臣们没有任何反抗。

把大臣们送到宫门口,褚越他们就不管了。至于大臣们怎么回家,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褚越去了东宫,向赵旸汇报把大臣们送出宫一事。

“太子殿下,臣看那些文臣被吓破胆了。”

曹许嘲讽道:“那些文臣本来就胆小,如今见有人在他们面前死掉,他们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有的是被撞柱而死的台谏官吓到了,有的则是被爹爹的无情吓到了。”赵旸一脸深意地说道,“他们没想到爹爹会对台谏官的死视而不见。”

“殿下,这不像官家会做出来的事情。”

“愚蠢。”赵旸对于台谏官撞柱而亡这件事情也一点同情都没有,“用死来威胁帝王,真是愚不可及。”这种死毫无意义。如果他们在面对辽夏的时候,不愿意卖国求和,而选择用死来明志,他会非常敬佩他们,愿意承认他们是英雄。但是,他们现在却用死来威胁帝王,真的是太可笑了。

“可不是么。”曹许嘲弄道,“如果他们面对辽夏的时候能这么硬气,我佩服他们。”这些文臣们有时候做的事情真的让人看不懂。

“殿下,接下来怎么做?”

“把那个台谏官的尸体收了吧,然后送回他家里。”人都死了,总不能让人家的尸体一直摆放在福宁宫的门口。“这种死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殿下。”

被送到宫门口的大臣们都回去了,没有继续跪在宫门口。

文彦博、庞籍、晏殊三人弓|着腰,慢慢地往回走。

“晏相,官家他……”文彦博接受不了宋仁宗对台谏官的死漠不关心,“官家这是怎么了?”

庞籍拧着眉头,面上一片冰冷:“陈氏好本事,竟然把官家迷得团团转。”

晏殊恨恨地骂道:“妖妃祸国!”

“晏相,官家铁了心要册封陈氏为美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晏殊语气无力地说道:“这次我们阻止不了官家了。”

“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陈氏进宫吗?”

晏殊没有说话。他是最了解宋仁宗的人。他见宋仁宗对台谏官以死的抗议视而不见,就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反对,都不会让宋仁宗改变主意。

“晏相?”

晏殊语气非常沉重且无力:“阻止不了了。”

文彦博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次阻止不了官家,但是他们不想让刘太后把持朝政一事再次发生。

晏殊长长地叹气一声:“我们尽力了。”

这话说得文彦博和庞籍也幽幽地叹息一声:“官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妖妃害人啊。”

“唉……”

第二日,宋仁宗直接下旨让大臣们好好地在家休息一天,后日再进宫上朝。

经过昨晚的惊吓,不少大臣都被吓到了,有的还被吓病了,自然上不了朝。宋仁宗这道旨意,可以说非常体贴了。

别看大臣们昨天跪在福宁宫门口非常硬气,但是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撞柱而亡,怎么可能不害怕。

赵旸还是早早地去给苏轼和苏辙加油打气。

太学的入学考试要考三天。第一天和第二天考经史子集,第三天就考文章和诗词。

苏轼和苏辙昨天考得很不错,今天更有信心地去考试。

在苏轼他们考试期间,昨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汴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