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两年,庞籍参加科举。

一举高中,从此就走上了人生赢家的大道,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你庞籍炫耀这个有意思吗?

吕夷简的这一眼让庞籍心中暗爽,你年少中举,哥也不差啊!

两个宰辅在别苗头,赵祯视而不见。

“陛下,燕山书院开始集结了。”

“什么?”

……

书院里,秦为站在前方,数百师生列阵。

“汴梁遭遇了旱灾,无数农户面对着开裂的土地,干枯的麦子欲哭无泪,咱们该怎么办?”

秦为沉声道:“天灾无情,可人有情!某教导你等要以天下为己任,可什么是天下?一草一木,一人一事就是天下。如今天下有难,我辈当如何?”

学生们齐声高喊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侍卫在边上听的热血沸腾,恨不能扛着锄头去杀敌。

“孙彦。”

“山长。”

秦为吩咐道:“那边是田地,挖渠省事,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带人去炼钢厂那边,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打造锄头铲子,用好钢……”

孙彦一怔,问道:“山长,那些钢料都是三司预定的……”

“都什么时候了?哪管什么三司,动手!”

“是。”

“出发!”

秦为一挥手,学生们列阵而出。

庞世英带队去,秦为留守,“这几百学生就是一支军队,军队出征,后勤最为重要,某在这边组织好补给,每日三餐,还有防暑的药材……能想到的都准备好,让人送到城外去。你盯着学生们,别出事。”

“好。”

庞世英的话不多,但只要答应了,就没有办不到的。

“书院出门了。”

武学巷里,数百人整整齐齐的快步走,周边的百姓都好奇的出门看。

“还扛着锄头和铲子呢!他们这是去哪?”

等路过国子监大门外时,门子一愣,就喊道:“这是要去哪?”

没人回答他,带队的教授喊道:“都快些。”

不出动则以,一旦出动,必须要拿出前所未有的精神面貌,让汴梁人看看燕山书院的底气。

这是秦为的交代,所以教授们恨不能盯着每一个学生,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都打起精神来,昂首。”

一个个学生昂首走过国子监,门子嘀咕道:“傲什么傲,咱们可是国子监呢!”

他赶紧把消息禀告给了甄良。

“扛着锄头和铲子出去了?”

甄良觉得有些古怪,“罢了,秦为做事千奇百怪,别去猜,越猜越头疼。”

而孙彦带着一批人到了炼钢厂,转达了秦为的吩咐。

“锄头铲子?那简单啊!”

这些东西对于如今的炼钢厂来说真的简单的不行。

“都来。”

管事的召集了工匠们,随即火星四溅,敲打声回**在炼钢厂的上空。

……

本着亲身参与的原则,赵允让也弄了一把锄头在挖渠。

可锄头的使用有诀窍,不懂的人只会用蛮力,没多久就会力竭。

才不大会儿,赵允让手就疼得不行,张开手一看,手心三个水泡。

“怪不得那么疼。”

从小在郡王府里的日子还算是不错,后来做了郡王更是锦衣玉食,基本上没受过什么苦。

好在这些事儿赵允让之前和秦为见识过不少。

他轻车熟路的拔了一根头发,侍卫熟练的用头发穿破了他的水泡。

王东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村民说道:“看看,那可是郡王,可为了咱们陈埠村,连水泡都弄出来了,去,叫人去弄些吃食,回头那些贵人饿了好吃。”

村民眼神绝望,“家里的粮食没多少了。”

要是今年的旱灾解决不了,那些存粮就是救命粮……此刻动用,那就是搏命。

前面的赵允让听到了,就拒绝道:“不必了,我等自备了干粮。”

村民心中一松,笑道:“要的要的。”

赵允让摇头,吩咐道:“去城中采买些干粮来。”

有侍卫上马而去。

王东羞愧的道:“鄙村穷困,可终究有些粗茶淡饭……”

这不是他抠门,而是真的舍不得啊!

此刻的天灾对于大宋的农户来说就是天命,每一次旱灾或是水灾,就会产生无数破产的灾民。

以前这些灾民会被编为厢军,可现在却没了这个规矩,他们能怎么办?

“怎么又回来了?”

有侍卫发现去城中弄干粮的侍卫又回来了。

赵允让皱眉道:“去看看。”

没等人过去,那侍卫就喊道:“郡王,来人了,来了好些人。”

赵允让杵着锄头,手心处的水泡火辣辣的疼痛,可他却只能忍着。

你身份尊贵,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出手挖渠就要有始有终,没干多久就说是手心起泡……

百姓会嘲笑你,觉得你这等贵人回家去享受清凉吧。

倒时百姓们非但不会感动,反而会有逆反心理,对他们这些只知道享受的贵人心生怨恨。

所以他一直在忍着。

“好多人!”

数百学生整整齐齐的出现在前方,赵允让的眼中一热,问道:“为何都来了?”

庞世英近前说道:“山长有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谓天下,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皆是天下。天下有难,书院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们就来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所有人都在琢磨着这句话。

“干活了!”

书院的学生们加入了进来,进度骤然一快。

赵允让的眼睛有些热,他低下头说道:“只要人心如此,万事皆能成。”

……

政事堂里,吕夷简有些恼火的道:“秦为派出了书院的学生去帮忙,如今陈埠村那边人山人海,倒是成了汴梁的中心,无数人都在盯着。”

作为宰辅,他要的是全局,而不是一隅,所以对于秦为的行为他有些看不上。

“他该站高些。”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吕夷简的话没错,庞籍和范仲淹都点头赞同。

“陛下出宫了。”

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吕夷简真想骂人了。

“陛下去了哪?”

陛下出宫竟然不和宰辅们打招呼吗?

这是啥意思?

难道是觉得咱们不堪大用了吗?

这一刻三个宰辅都觉得很委屈。

“赶紧去看看吧。”

范仲淹老眼昏花的第一个出去,差点在门槛那里被绊倒,三个宰辅骑马追了出去,庞籍从枢密院里出来时却晚了一步。

“庞相,马来了。”

手下牵来了马,庞籍却叹道:“都出去了,这宫中没个能做主的,若是来了急事谁管?那吕夷简……不要脸!”

这就是甩锅。

老夫先走了,庞籍你断后,吕夷简去拍陛下的马屁,却把事情丢给了自己,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啊!

……

吕夷简却被晒晕了。

胖子不耐热,出宫不到一刻钟,吕夷简浑身上下都觉得在膨胀发热。

“热啊!”

他真的不想出门,可陛下就在前方,他不出来就是失职。

“陛下……”

他打马追了上去,劝道:“陛下,外面炎热,还是在宫中为好。”

赵祯说道:“百姓们正在太阳底下挑水浇灌,我还骑着马,算是辛苦?”

吕夷简苦着脸,想再劝吧,看陛下那严肃的表情,怕是会碰壁。

“晏殊那边如何了?”

“晏殊已经开始了巡查。”

没人有答案,从出城开始,晏殊就和宫中断了联系,那个‘君子’所到之处,官吏们定然是闻风丧胆。

这一点无人质疑。

庞籍说道:“陛下,晏殊定然会顺着查过去,只是这烈日炎炎的,他又是个书生,臣担心他熬不住。”

一行人出了城,两边的建筑物渐渐减少,田地增多。

这里的农人还好,他们就在河边,干旱也没法影响他们的收成。

“再快些!”

赵祯心急火燎的想看看真实的旱情,就催促着大家加速。

庞籍一边催马,一边说道:“臣当初在西南领兵时,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可那时和如今比,还是如今的快。”

吕夷简也点头赞许。

从出城开始,他们就在催马,这速度堪称是飞将军。

赵祯也有些自得,甚至还说道:“我若是领军,想来攻敌不足,自保有余吧。”

众人一阵吹捧迎合,这时去问包拯情况的人回来了,近前禀告道:“陛下,晏相已经过了祥符。”

说完后他惊讶的发现君臣都没说话,有些哑口无言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

边上有侍卫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消停了。

可这侍卫还指望着靠这事儿获取陛下的好感呢,所以喋喋不休的道:“晏相真的好快,臣原先在军中时就没见过这等神速。晏相若是去领军,想来就如飞将军冠军侯一般,能让敌军丧胆……”

你这个蠢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赵祯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摸了摸,心想这定然是被晒出来的温度,先前他和宰辅们自吹自擂,说自己兵贵神速……可和晏殊一比,全成了渣渣。

丢人啊!

一路到了陈埠村,就看到那热火朝天的景象。

“好些人。”

赵祯下马缓缓过去。

“不要急,要一下一下的。”

王东在指导学生们怎么使用锄头,赵允让在沉默干活。

边上有不少人在旁观,大多是隔壁村子的,也有远一些的来看热闹,说是想看看郡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