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身准备各回各家……
这是好意,怕程二有天打脸了没法收场,可程二却梗着脖子说道:“此事是秦秦大人弄的!”
瞬间村民们都止步回身,有人问道:“真是秦大人弄的?”
问话的是一个妇人。
她牵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眼中多了欢喜。
老人也变了态度:“没假?”
程二说道:“没假,某听说了之后就去了开封府府衙,那些官人都在外面读告示,说这个复合肥的作法……某问了,说是秦大人弄出来的。你们若是不弄,那某弄!”
他不知道这些村民会不会跟着,就赌气说道:“话说在这了,随便你们。”
妇人抱起孩子,说道:“秦大人弄的,那没说的,咱们都弄。”
那个老人走过来,一巴掌打的程二懵逼,然后才骂道:“早说是秦大人弄的东西,谁还要你赔?”
程二笑道:“他们还说这是秦大人的杂学里的东西,某想着以后让斧头好好读书,将来去跟着秦大人学杂学。”
“杂学不杂学的不说,赶紧的,叫人来,各家各户的都叫来,有好东西了!”
稍后村里的人都出来了。
老人指着程二说道:“程二进城,得知秦大人弄了个复合肥,一亩地能多收二斗半升,咱们做不做?”
“是秦大人?做!”
“做,肯定做!”
“没有秦大人哪有咱们的今天?做,秦大人让做的咱们就做!”
老人笑道:“是呢,人要讲恩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否则那和畜生有何区别?那等人,咱们文峰村是万万不要的。”
程二现身说法:“前年的时候,你们都被李大庄赶了出去,若非是遇到秦大人,可会有好结果?”
“没有呢!若不是秦大人,咱们怕是会被安置到别处去,到时候一路会死多少人?”
“那李大庄厉害呢,前年的时候说谁敢再回来就打断腿,还是秦大人厉害,反而打断了他的腿,不然咱们回来也没好处,那李大庄定然会时常找麻烦。”
程二含泪道:“前年时,秦大人对某可真是和气,给了钱粮,还让某见到了陛下……某喝骂大娘也被他说了……还让某好生过活,以后给大娘找个好人家……”
身后的房门内,大娘端着一个土碗站着。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泪水滑落下来。
……
“陛下,汴梁疯了!”
赵祯正在吃早饭,许茂则冒着被收拾的风险送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疯了?”
赵祯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打扰。
自己本就么每天琐事不断了,唯一闲暇的时光就是吃饭这会儿,若是许茂则说不出个道道来,他不会吝啬于呵斥。
许茂则堆笑道:“陛下,汴梁城中的好些人辞工了……”
赵祯刚吃了一口汤饼,闻言什么胃口都没了,叹道:“为何?谁在作祟?背后是否有人鼓噪?”
平而无故的谁会辞工?
而且一旦辞工形成了风潮,这个汴梁城怕是会瘫痪掉。
他不是那等生长于溺爱之下的皇子。
虽然老赵家的千顷地,就出了赵祯这么一根独苗苗,奈何赵恒去的早,刘娥又手握大权,所以没人对他真的尊敬,更别提关爱了。
早年他饱受嘲讽,成年后亦是如此。
若不是他顺利继承了大宋皇位,还不知道那些人该怎么编排嘲讽。
所以他知道汴梁少了那些人会怎么样。
许茂则摇头道:“臣不知。”
“不知道你说什么?”
赵祯皱眉道:“出去!”
这算是比较客气的,换个人的话,就会是滚!
许茂则灰溜溜的出去,身后传来声音:“让叶双愁来。”
稍后叶双愁来了,说道:“陛下,是复合肥惹的祸。”
赵祯看看时辰,就起身道:“路上说。”
作为帝王,除非是病了或是有事,否则他不能迟到。
叶双愁跟在后面说道:“汴梁原先有许多外地人,这些人在汴梁讨生活,不少都是做工……臣问过,说是家乡的田地不足以养活一家子,所以离家出来。”
赵祯的面色稍霁。
他喜欢听这些民间生计,越普通越真实,会让他觉得自己牢牢地掌握着这个国家。
“如今复合肥一出,那些人回家种地就有利可图,加之故土难离,所以都纷纷辞工回去。”
赵祯点点头,说道:“去把秦为叫来。”
……
秦为昨晚喝多了,被叫醒时还在头痛。
“陛下让进宫呢!”
秦为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妻子,觉得脑袋里有无数小刀子在戳着,“头痛,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刘姝温柔的摸了下他的脸,半哄的笑道:“宫中人在等着呢,待会儿妾身让春心弄些醒酒茶让段玉送去,等你下了朝就能喝到。”
秦为不情不愿的起床,然后喝了一碗粥,觉得肠胃里舒坦了些。等快到宣德门时,秦为的脑袋依旧是要爆炸的感觉。
“秦大人,复合肥……”
几个商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秦为,秦为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秦为!”
一个男子突然闪了出来,挡在秦为的身前,喝道:“你这个……嗷!”
秦为宿醉未醒,被这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在了男子的迎面骨上,咔嚓一声……
“啊!”
迎面骨这里平日撞到都痛的不行,男子的却断了。
他倒在地上惨嚎着,却没法打滚。
秦为一愣,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然后愕然发现此人竟然就是那个史便。
玛的!
这人真是个惹祸精。
那个来召唤秦为的内侍一脸懵逼的道:“此事咋办?”
他从未遇到过陛下召见的对象踢断人腿的事儿,而且对方还是朝廷官员,这事儿好像是犯法了吧?
咋个办?
秦为无辜的道:“他突然蹦出来吓人,你知道的,某才将从西北厮杀归来,遇到这等事就以为是偷袭,于是……”
“啊!”
史便的惨嚎声让人头痛,巡检司的人来了,见是秦为,也很头痛。
“秦大人……”
秦为无奈的道:“大家都看到了,他刚才突然蹦出来,还大喝一声,某以为是有人偷袭,就踢了一脚。谁知道他的骨头不够硬,就断了。”
巡检司的人一脸纠结,有人问道:“敢问秦大人,此次立功……可够吗?”
秦为眼睛一亮,说道:“够,足够了。”
巡检司的军士笑道:“如此秦大人且去。”
“多谢了。”
那个内侍大抵很少出来,所以见巡检司的人这般了结案子,不禁腹诽不已。
等进宫后,秦为被人带着去小朝会。
内侍就趁机问了相熟的人,不解道:“那秦为先前在外面踢断了人的腿,巡检司的人问什么功劳可够。秦为说是够了,巡检司的人就放了他,这是何故?
另一个内侍皱眉道:“你竟然不知道?”
内侍一见他这表情就有些发慌:“这宫中要消息灵通才不会犯错,怎地?难道这里面还什么隐晦之事?”
那内侍笑道:“那位立功太多了,陛下不好封赏,就打人来抵消功劳。”
内侍一脸稀罕的道:“这特 么也可以?”
……
“陛下,是走了不少人,昨日臣叫人送酒菜来家,可却迟迟未到,臣一下就火了,正准备发作,那家酒楼的掌柜竟然亲自送来了酒菜,看着疲惫欲死。臣一问才知道,他店里的伙计走了三个,人手不够了。”
吕夷简说话间瞥了范仲淹一眼,有些挑衅的意味。
老夫是首相,说话就能压你一头,你要怎地?
你老范自觉在士林中的声望隆高又如何?这里是朝堂,不是你们那吟诗作赋的士林欢乐场,在这里老夫就是比你大!
范仲淹冷哼一声,说道:“陛下,臣昨日只是喝了粥。念及那些百姓丰收,臣不胜欢喜,为大宋欢喜,为陛下欢喜,这欢喜之多,让臣不饮酒亦醺醺然,饱矣!”
你吕夷简也就是个蠢货,只知道吃……
看看自己胖成什么样了?哪还有点宰辅的体统。
吕夷简冷笑道:“喝粥?范相公这是装穷吧?”
火气就这么上来了。
作为帝王,宰辅之间有矛盾是最佳状态,若是他们言笑晏晏,同舟共济,赵祯怕是晚上都睡不着。
可这等直接说对方装穷的话却有些过头了,赵祯正准备喝止,外面来了内侍。
“陛下,秦为来了。”
“让他进来。”
范仲淹冷哼一声,拂袖不再看吕夷简。
秦为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行礼后,赵祯说道:“昨日增收的消息传出去,汴梁中跑了许多干活的人,如今处处都在叫苦。”
他是皇帝,自然不会问‘怎么办’,可臣子得有眼色。
吕夷简刚才在和范仲淹的战斗中大获全胜,此刻心情极好,就说道:“陛下,得想个法子把这些人留下来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一座城市里突然少了许多人,大家都很不习惯,麻烦事一大堆。
秦为的脑袋稍微好受了些,他随口道:“市场如何取决于大环境如何,这些问题交给市场就好啊!”
“什么市场?”
秦为经常说出些新词,虽然新,但却很是贴切。
秦为努力憋了一个哈欠回去,眼泪汪汪的道:“陛下,那些人原先定然是农户,可种地没前途,于是就来了城中做工过活,这是趋利。”
赵祯点头道:“人性趋利,这话没错。”
秦为继续说道:“如今复合肥一出,种地就有了奔头,那些人趋利,自然明白每亩增产三斗是什么概念,自然就会从城中回归田园,陛下,这就是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