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要工钱,还外出打工养活主家的仆人,说实话,令人羡慕。

秦为微微额首同意了吴妈的请求。

对他来说无非是每月多了两贯钱的开销,秦为不在乎这个钱。

说来这对主仆沦落如今这地步,也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就当是花钱为自家祖宅找个看家的吧。

秦为如是想到,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吴妈赶忙道谢:“多谢秦郎君,您大度,奴家先前有过几句不恭敬的话,还望您海涵。”

……

许茂则来了,带着赵祯给的赏赐。

秦记上下不胜欢喜,孙好民笑得合不拢嘴,如果不是怕偷的话,恨不得将赏赐摆在大门口显摆三天。

偏厅里,秦为还在想着隔壁主仆的事情,就随口道了句‘谢陛下’。

许茂则顿时不乐意了,他奉旨颁赏也不是第一次了,头一回见到这种敷衍了事的。

还记得上次在宫中见面时,秦为还偷摸给了自己一锭金子,这回就‘不用人朝后’了?莫不是得了封赏,就看不起某了吗?

漫说是他,就连孙好民也吓了一跳,猛地咳嗽了一声,示意秦为要表现得恭敬些,又赶忙吩咐下人。

“中贵人,您请上座,春杏上茶来!要好茶!”

许茂则没好气道:“喝茶就不必了,杂家是来颁赏的,既然秦公子接了,那杂家也就不碍眼了,这就走了。”

“这就走了?”

秦为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像是要送客。

眼看许茂则脸色愈发铁青,就要发飙了。

“抱歉,抱歉……”秦为终于反应过来,笑道:“实在是刚才心中有事,一时间怠慢了天使,快请上座!”

“不必了,秦公子记得陛下恩典就好,出宫前,陛下让咱家给秦公子带了句话……”

许茂则脸色稍稍好转,眼睛向下斜瞥了一下,傲娇的别过头。

宫里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性子傲,好像走到哪儿都得鼻孔朝天,才配得上身份。

“天使请讲。”

秦为躬身行礼。

腰弯到一半,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跟着缩了缩脖子。

这才是正常人的表现,许茂则稍满意了几分,语气缓和不少。

其实他不知道,秦为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他是真受不了许茂则身上那股子骚气混合着香料味,稍稍一走近,便刺鼻地不行。

许茂则要是知道秦为的想法,估摸着会一口老血喷他一脸。

“陛下问,为何放弃了读书该投身商贾?”

就这?这是啥问题?

秦为稍稍皱眉,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后,秦为认真道:“考不上,家里没钱,读不起了……”

这是实话。

当初秦为就是因为没钱还债,才被人打了个半死扔到城隍庙的。

后来他也让张勇查过那群当初放高利贷给秦为的泼皮,只是这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整个汴梁城再无他们的踪迹。

好像这群人不是放高利贷的,就是为了坑秦为一把而来。

“既然初试不第,那为何没去找王臻、范仲淹等人寻门路?要知道这些人在朝中也是有些分量的,帮你谋个官职不过是轻而易举。”

许茂则问的每句话都很严肃,若是不脱裤子,完全看不出这人其实是个太监,除了没胡子,他和正常人没任何区别?

秦为皱眉道:“我之前也不认识他们啊!”

记忆中,秦为的确不认识王臻、更别提只有两面之缘的范仲淹了。若不是后来因缘错会,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认识王臻。

“不能吧?某怎么听说,王臻曾在早年间就与你父亲义结金兰,秦公子怎会不识得他?”

许茂则的语气有些生硬,他觉得秦为没有对他说实话,自然要表现得厉害些。

“我真不认识!”

秦为有些生气,被人用质问的语气审视,就算他是皇帝也让人膈应。

许茂则语气又冷了几分:“真不认识?秦公子莫要想得侥幸了,欺瞒圣上你知道什么罪过!”

“不认识王臻犯法吗?”

秦为不咸不淡回怼了一句。

我……

许茂则被噎得不清,一双眯缝眼死死盯着他,隐隐就要发作。

奈何奉命前来,该办的事儿不能落下。

只能在心中暗暗劝说自己,修养!我是皇宫出来的,我是个有修养的人!

压下火气,淡淡道:“秦丰之事乃陈年旧历,莫要因此记恨,陛下对你还是很看好的,好好做,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

秦为认真道:“贵人放心,秦某如今不过是个普通商贾,只想本本分分挣个钱养家糊口就够了。”

许茂则稍稍满意的点点头:“你有此心就好,切莫骄躁膨胀,惹上了不该惹的仇家。”

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什么叫‘不该惹’?

这半年来,秦为一共也就只有两个仇家……

刘坚算一个,若不是他背后捣鬼,那些酒楼商家也不会那么快就盯上了他。

另一个是得月楼的王昌,不过他已经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该不该惹也没意义了。

是刘家!

秦为脸色微冷,终于明白许茂则的意思了。

恐怕今天这番话并不是赵祯授意的,而是那个深宫中的女人。

她是在警示自己,刘家盯上他了!

只是秦为并未感觉出恶意,相反,他总觉得这番话中甚至有几分看好的意思。

秦为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低头拱手道:“贵人放心,秦某是个本分的,平日里连与人争吵都张不开嘴,不会惹上不该惹的人。”

我信你个鬼。

你个小滑头坏得很,分明早就猜出话中之意了,还装着一副惶恐不安模样。

许茂则第一次感受到了宫外的险恶,而这次促使他成长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终于是忍不住了,许茂则也不再打哑谜了,板着脸道:“你在汴梁安生些,少带着商郡王府的小公爷惹事,太后说了,只要秦家忠心为国,日后你若想走仕途也尚未不可。”

卧槽!

秦为觉得自己怕是遇搞传销的了。

当今太后是有多闲得蛋疼,才会派人来提点自己这个落榜从商的毛头小子?

此刻他愈发想知道老爹秦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为何从小到大秦为都没听秦丰说过他以前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王臻、范仲淹这些人的?他还有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