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女儿眼睛里的真诚和坚定,老太太欣慰地红了眼圈:“放心吧孩子,他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天爷是不会忍心让你们这对善良的孩子再受太多苦的。”

“嗯!一定会好的!”看着窗外漫天绚烂的烟花,百合用力地点头。

年三十晚上后半夜,凌晨三点左右,外面的鞭炮烟花声音渐渐偃旗息鼓,终于恢复了夜的安静。

百合和年与江刚熟睡,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百合打开灯,摸到他的手机,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把手机递到他手里,“高师傅的,这么晚打来,可能是有事。”

年与江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小高的声音从手机里漏了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年总,江静如江小姐……去了。”

年与江一顿,那双因为失明而总是空洞茫然的眸子在橘黄的灯光下似乎完全失去了光泽,他闭上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声吩咐道:“明天再通知他们家人吧,告诉他们,我不方便,就不出面了,你帮忙料理后事。”

“是!”

“静如姐她……”百合听见了小高的声音,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酸楚从心里涌上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却又下意识地担心年与江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异样

,只能忍住悲伤说,“我去看看吧。”

“别去了!”年与江拉住她的胳膊,蹙着眉说,“人已经走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让江家人去料理她的后事吧。”

说着,年与江将百合拥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问她:“你已经知道她的事了?”

“嗯……”百合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滑落,“你在医院的时候,她来看望过你,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得了病……静如姐,真的好坚强,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妈妈……老天爷,真的太残忍了,对她残忍,对可怜的Kev也残忍……”

“人各有命,谁都没有能力改变天数!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不应该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乖,睡吧。”年与江轻轻拍着百合的肩膀,像揽着一个孩子一样,哄着她睡觉。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春节,注定是最难过的春节。

大年初一一大早,丁一诺就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过来了。

“年大书纪,这些礼物可不是孝敬你的哈,听说叔叔阿姨在这里,我是来给老人家拜年的。”丁一诺怕年与江知道自己带了东西过来又要损自己,一进门就先坦白。

“大过年的不在家陪老婆孩

子,到我这里来捣什么乱。”坐在沙发上的年与江虽然嘴上不欢迎他,但还是从烟盒里摸索着抽出一根烟递给刚刚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的丁一诺。

丁一诺忙接过来,见年与江没有燃烟,自己也没有点燃,摸着烟笑呵呵地说:“前几天跟领导们忙的准备春节下基层慰问走访的东西,也没过来给你报道。你应该知道了吧,你准备的那些打算预支给职工的每人一万元的过节费,一直到昨天晚上,都没几个职工真的去领。”

“嗯,”年与江淡淡地应了一声,“高经理都随时给我汇报了,看来咱新都的职工们不是没有钱,没了工资卡照样可以过个好年。”

丁一诺点点头,“那当然了,我听说上次集会游行,大部分参与的人也不过是受了几个组织者的挑唆而已,我们新都这么多年的大国企,怎么可能做出拖欠克扣职工工资的事呢!所以这次你让他们去领过节费,很多人说是麻烦。但是实际上,是因为咱新都绝大部分的职工都非常信任你。要不,也不会在闹了几天之后,说不闹就不闹了,就凭那几个受人指使的小流氓,是没有能力兴风作浪的!”

“可是,如果基层的职工们知道我们班子成员里是真的有人私

吞集体财产,侵害了他们的利益的话,我们当领导的,公信度还不是要直线下降。”年与江并不乐观地说。

“这就是你小看咱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了!当然了,在一部分人的意识里,会因为看到听到太多贪污腐败的事而对我们整个政府或对我们企业失去信心,但比起这个来说,他们最希望看到还是有更多更多贪污分子被惩治,这样的案例越多,对他们的正面鼓励就越多。”丁一诺分析了一下,谄媚地笑着说:“假如我们的职工知道我们的镋委书纪不仅清正廉洁,还严抓严惩身边侵吞国家财产的腐败分子,他们肯定会更加爱戴拥护你。”

“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上面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场必打的官司。”年与江皱了皱眉,说。

“我昨天听李书纪说,上面可能授意我们公司自己打这场官司。法院判决之后,再由集团公司内部按照规定做出惩处决定。”丁一诺说。

“我们公司内部解决?上面还真会当甩手掌柜!”年与江轻笑道。

“我听李书纪跟上面沟通领会的意思是,也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大,说的是授意给我们,其实上面的领导大多是想袖手旁观地看一场内部的龙凤斗!因为如果让我们自己

来打官司,你肯定是被告了,理由是贪污受贿毋庸置疑,而原告就是咱分公司的法人代表……赵居长了。”丁一诺顿了顿,看着年与江的神色说。

“哼,”年与江不屑地冷笑出声,“上面还是留了足够的面子给我们,这样也好,关起门来打仗更有意思!”

“你倒是看着毫不在意的,你都不知道,其他几个分公司的高层们都坐卧不安了。据说最近赵居长家里的门槛都被踩坏了,你倒好,以养病为由拒绝所有访客,真是大隐隐于世了!”丁一诺办开玩笑地恭维年与江。

“行了,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眼睛能看见,我还用躲着那些虾兵蟹将?”年与江不悦地拧了拧眉。

“那是,那是!保持神秘也好!我那外甥女昨晚跟我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悄悄告诉我,刘律师那边已经完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等你的法院传票了!”

“嗯……应该快了!”年与江缓缓地点点头,抬头把目光移到了窗户的方向,眼神里一片沉静。

已经到了立春回暖的日子,可大年初三这天天阴沉沉的,萧瑟的东北风呼呼地吹着,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春的暖意。

X市东郊外的墓地里,江静如的墓前,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