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折初听他这话倒觉着是自己小鸡肚肠了,微微侧过身子,放松下来。
外头吹进来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带有凉意,吹乱陈折初本绾得极其利索的长发,江景让从不是个喜欢正大光明打量人姑娘的官爷——至少成亲前不成。
于是他在陈折初本为了避免尴尬偏过头去时得到了机会,眯着眼眸,视线落到她的玉颈上头。
…不成样子。
江景让讪讪一笑,移开视线。
本想着到苏府便要依着神医这线索往下查,只是江景让的下人们过于争气,也不晓得是在哪个角落翻出来了些不少药方信纸,推给他愣是不敢念。
“这国师大人秘密不少啊。”
江景让在犹豫,查案固然是第一位,但若是瞧了人家的私人物品,便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了。
只见苏程不管不顾地将那一沓纸攥进手里,目光方才触及一刹,明显有些受不住这信息量,移开眼眸。
“苏曜天生无法生育,这些是他寻过名医开的不少药方,下边儿是他现下控制哮喘的方子,再往下…是些情诗。”
苏程简单利落地概括,叫江景让皱了皱眉,拿过那张治疗哮喘的单子瞧了瞧。
“未曾察觉出来不对劲?”
他指着上头的一方药,微微偏过头去同苏程对视。
“这方药的确鲜少瞧见,对于治疗哮喘而论具稳定性,但…”苏程意味深长地瞧了眼陈折初,顿了顿,“也是合欢散里较为重要的一方药。”
“没错。”
江景让直了直身子:“虽说放在这药方里被削弱了药性,但想来底下所谓的副作用便是它了。”
“啧,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偏偏是个不能生育的…”
苏程这话有些不中听,江景让将这张纸扔给他,也是在示意图闭嘴。
陈折初咽了口唾沫。
“你们说这国师不会是自杀吧?”
江景让被这杂乱的线索搞得正烦闷,又瞧见陈折初一本正经的小脸,勾起一抹笑来。
“你如何说?”
“这还不简单!”
陈折初有模有样地分析:“这国师大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偶然发觉自己无法生育,一时想不开呗。”
“…三姑娘可真幽默。”
二白的话从江景让身后闷闷地传出来,似乎也是为了缓和苏家下人这幽怨的气氛,“都笑啊。”
众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景让瞧出她的尴尬,又将苏程手里的情诗拿过来仔细翻看了些时候,抬头。
“这位锦卿是谁?”
沉默。
似乎不在苏府里,本着就近原则,江景让还是换了个问题,“苏曜大人可有小妾或是贴身婢女?”
一位容颜姣好的女子站起身来,是丫鬟打扮,依旧在哭哭啼啼。
“我们家大人只认我一个妾,说是要娶锦卿为正妻,奴婢不晓得锦卿是男是女…”
“放肆!”
苏曜生前的贴身侍卫似乎格外敏感这话题,当即以为这丫鬟知晓些什么,抽出剑来便要灭口。
“如此激动?”
江景让来了兴趣,一双眼眸微微上挑着去瞧那侍卫,“本大人在这儿你也敢拔剑?”
侍卫瞬间没了气焰。
“我听过苏大人院里的下人讲,这位锦卿其实是个长相妖媚的男子,是苏大人的男宠…”
“光说不成,还是要有证据。”
江景让对于这种流言向来持以保守态度,信息量太大,天色又逐渐暗沉下来,便带着证据回府,将那贴身侍卫关进了粮仓。
“辛苦三姑娘这一日随着本大人奔波。”
江景让似乎有些疲惫,脑子发懵,“江府的客房许久未曾打扫,不可住人,三姑娘且去书房歇息一晚,本大人回自己苑里办公。”
“…多谢。”
陈折初似乎有些纠结,又见他实在是累的有些站不住了,不太忍心地应下。
他将那些案本都拿干净了,陈折初才决定去沐个浴,她这几日浑身不爽,一泡便是全然放松下来。
江景让平日里习惯在书房歇息,自己的寝殿竟格外清冷了,处理完几幢小事儿便见着夜已深了,想要上榻歇息。
寝衣落在书房了…
他微微阖眼,纠结一刹,觉着陈折初这会应该睡着了,才起身去决定取寝衣。
…江景让,她迟早也是你夫人。
陈折初泡在浴桶里本是快睡着了,奈何水温凉下来,开门声又格外突兀,叫她瞬间惊醒裹了件自己的外衣便贴着墙壁往外走。
她忘了点油灯,一边又暗暗想着这江府的防卫实在也不怎么样,模糊中瞧见个男人的身影在床榻边上摸索。
陈折初咬牙,当即以为是什么不知检点的下人,缓缓靠近,抬脚就想将人踹到榻边儿上。
江景让方才瞧清楚榻上不见陈折初的身影,又意识到危险,下意识握住那双腿将人按到墙上。
…好像未曾穿着衣裳。
意识到他占了便宜,江景让松开手,只是手臂依旧抵着墙,声音压得极低,散漫得不像话。
“三姑娘。”
又是个肯定句,竟叫陈折初耳根子烫的惊人,整个人蜷缩起来,觉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脖颈儿处,骨头发软。
“…鲁莽了,大人不是叫臣女睡书房?”
言下之意便是江景让为何会出现在这。
“忘记拿寝衣,也未曾料到三姑娘如此晚了还在沐浴。”
江景让侧身过去,想叫自己冷静些,心底里头那团火在叫嚣,冷风都吹不灭,眼里只有她不太真切的脸和依旧明亮的眼眸。
“陈折初。”
江景让缓缓低下身子,与她对视了许久。
不太真切的本该叫人平静的黑夜,连续几日的阴天难得能瞧见月亮。
她不晓得他为何忽然唤她,只是缓慢地,心底里竟不见任何排斥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