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都御史王杰竟然网罗二十条罪名强加于贾佳大人身上,且在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召开之际公然以表章廷陷,真是丧心病狂,无耻透顶,大清开国百年以来闻所未闻,骇人至极!
只是,王杰的突然袭击毫无征兆,且所列罪名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因此如同将一枚二踢脚扔进粪坑,整个乾清宫大殿都为之炸了。
嗡嗡嗡一片!
震惊者有之,不可思议者有之,难以置信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同仇敌忾者有之,愤怒到极点者有之,打瞌睡的有之……
大殿内将近两百位有投票权的王公大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嘈杂无比,会场秩序大坏。
都察院几位维持秩序的御史吓的都不敢上前制止。
礼部的人更是干瞪眼。
大殿外的站队的官员不知道殿内发生什么事,只听里面嗡嗡一片,不禁各自猜测发生何事。
眼见局面陡转直下,舆论不利额驸,会议副主持人礼部尚书奎尼当即立断,赶紧起身喝喊:“order!Order!”
可哪怕奎尼将小锤子敲得震天响,也没能制止王公大臣们的喧哗。
就是没人吊他。
“我们当中有叛徒!不然王杰怎么知道额驸干过这些事?”
愤怒派之一的吏部尚书阿思哈本能想到这一点,一双鹰眼立时看向了身边的工部侍郎恩明。
眼神阴侧侧,明显不怀好意。
“啊?冤枉,冤枉,不是我,不是我!”
刚入伙的工部侍郎恩明对额驸的过往知道的并不多,对团伙的内幕晓得的更是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充当叛徒告发额驸呢。
而且,这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他要真有二心,也不会向额驸密报富中堂想抓他爹了,更不可能委婉提醒他阿玛最好不要陷入富党太深,好方便随时抽身。
阿思哈一想也对,不过不是恩明又是谁呢?
目光看向不远处新入伙的兵部侍郎纪昀和内务府大臣金简,但两人跟恩明一样都是才入的会,会中的事都不太晓得,又哪里能晓得额驸的过去呢。
看来,我们当中潜伏了一条大鱼!
阿思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拿着小锤子正在敲的奎尼,觉得有必要在共进会中发起自查自纠运动,将隐藏在会中的这条大鱼揪出来。
对额驸不忠,就是对大清不忠!
这种人,凡我大清臣民,那是人人得而诛之滴!
最好是奎尼这王八蛋,我早就想弄他了。
妈的,马屁精!
“不是,额驸真是王杰说的这种人?”
回过神来的恩明有些紧张的拽了拽阿思哈的衣袖。
阿思哈缓缓侧过脸来:“有什么问题?你屁股很干净?”
“呃……没有,没有。”
恩明直摇头,不知道说自己没问题,还是说自己其实挺干净。
那边纪昀和金简其实也慌,真是万万没想到王杰会搞突然袭击,且一列就是二十条罪名。
这二十条罪名,听着呢,挺像那么一回事,因为符合二人对额驸的认知。
但额驸要是因此身败名裂,甚至就此倒台,他二人怎么办?
劝进书还在人手里捏着呢。
又不敢当众喝骂王杰胡说,毕竟乾隆这个大清名义上的皇帝还没发话。
当事人那边也在沉默。
而且他们又不是贾党,这会跳出来指责王杰胡说八道,岂不是告诉在场的王公大臣他们俩和额驸有一腿么,自个往火坑里跳么。
真是越想越慌,越慌越怕,额头都渗汗了。
坐在第三排的和珅则是心头发苦,王杰为人正直他是晓得的,也绝计没有和富色二贼勾结,是朝堂之中难得的大忠臣,不枉皇上钦点他为开国以来陕西第一名状元,还让他做十五阿哥的老师。
可状元郎不知道东阁贤弟并非他以为的奸人,而是是潜藏在敌人内部的叛徒啊!
这要打倒了东阁贤弟,对皇上,对大清,简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状元郎啊状元郎,你糊涂!
和珅暗自着急,同样没有办法。
其实这会最慌的是王杰的同僚满左都御史素尔讷,满右都御史迈拉逊,汉左都御史罗源汉三人。
作为都察院领导班子成员,三人压根不知道王杰竟暗中搜罗贾佳世凯这么多罪证,并敢于在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引爆炸弹。
简直是不要命了!
难道他王杰不知道宫乱和满城不祥事件的背后,都有鬼子六的黑手么!
尤其素尔讷心中更慌,他可是收了贾方给的五千两银子啊。
万一贾方以为是他在背后撑王杰的腰,那就冤枉大了。
大臣们各有所想,第一排就座的众王爷则是集体熊猫表情图,无不暗中窃喜,尤其是参与票选帽子王的那几位。
嘿,当真是瞌睡时有人送上枕头来!
鬼子六这个他们最大的竞争者要是因此失去帽子王侯选资格,当真是普天同庆,可喜可贺。
独安亲王色大爷和信郡王大舅子目瞪口呆:这是从何说起的?
作为舅哥,淳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妹夫。
哪怕妹夫有可能和他一样都是多铎后人。
可毕竟都出五服了,妹妹与他也不能算是近婚。
自个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这么一个妹夫,不支持他还能支持谁?
色大爷这边对大表侄肯定是不疑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相关谣言,说大表侄和番贼私通卖国什么的,但后来谣言随着大表侄被番贼刺杀不攻自破了。
此时思考更多的是谁给王杰的胆量,是边上坐着的富勒浑,还是其他人?
不管是谁,针对大表侄就是针对他,要是没有大表侄的合作,他是很难扳倒得到众多王公大臣支持的富勒浑的。
龙椅上的乾隆脸上明显也有惊疑之色,坐在他边上的十二阿哥永璂则是心跳不止。
不是吓的,而是喜的。
老富回过味来后,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怕。
因为王杰弹劾六子的二十条罪状中,有不少都跟他有关。
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一六子顶不住,他这个领班军机大臣也会跟着身败名裂的。
下意识扭头看向边上的贾六:“人家弹劾你,你是不是讲几句?”
“他弹劾的是贾佳世凯,关我爱新觉罗世凯什么事?我出什么头。”
贾六是真不想跟王杰打嘴仗,这种事清者自清。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老富嗯了一声,提出不同看法:“我怎么觉着你不说话,很容易让百官以为你心虚不敢说话。”
“是么?”
贾六眉头微皱,但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桌子底下拿脚踢了下老富,警告道:“看在大清的份上,等会你得拉兄弟一把,不然我就说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干的。”
说完,不等老富开口表态,“霍”的起身,愤怒且委屈的高呼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杰竖子,安敢污我清白!”
冲出座位,跌跌撞撞奔向玉阶。
“皇上,臣为大清立过功,臣为八旗流过血,王杰如此污蔑于臣,皇上要给臣主持公道啊!”
嘶吼间,就要撕开自家衣领,好让百官看看他身上为大清卖命造成的数百条伤疤,可不知为何这个动作在中途停顿演变为“扑通”一声给乾隆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