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是说去往齐墨时机成熟了?”

慎行的房里,李恪煮着茶,心不在焉地问着慎行。

慎行含笑抚须:“齐墨与楚墨不同,这一次,他们本就无心钜子之位,其所长墨武,你又全然不通,称不上成不成熟。”

“若是他们要与我比武切磋,我岂不是要抓瞎?”

慎行点了点头:“本就是如此。所以为师才任由你对霸下大动干戈,一年便一年,三年便三年。若是为师命薄,死于其中,假钜子争正好告于段落。你身负两脉支持,理所应当,承位继统。”

李恪手一抖,好好的茶水泼了一案。他哭笑不得说:“老师,你这不是无赖么?”

“为师苦思齐墨之试,发现除了武斗,他们也拿不出旁的考题,此乃不得以而为之。”慎行端了一盏小饮一口,苦笑道,“不过此法如今也施不得了,伍廉昨日与我长谈,便是邀你去齐墨过试。”

“邀上门来?”

“为师说了,他们无意钜子位,如今你三负其二,却久无所动,他们上门也是正经。”

“即便无意,他们也不会放水吧?”

“自然不会……”

“唉……”李恪叹了口气,放下木勺,“既来之,则安之。霸下峻工还有三日,我这便去安排一下游学人选。”

慎行没有反对。

“恪,你今日神色不属,便是方才讲学,也不及往日锋利,是否是有何心事?”

“心事啊……”李恪挠了挠头,摊开双手:“老师,我今年十七,雉儿十八,妙戈十五,于是乎,雉儿昨日问我了……”

“原来如此!”

……

游学置备。

得益于压缩机强大的出力,全新的霸下碑楼比之前越发高大,由上至下一共四层半层,井式檐顶。

最上半层是蜃楼的出发平台,正中平顶可以打开。其下是套间,慎行房间居中,李恪居左,右房空置。

第三层是中控指挥室的位置,前后是落地的钢化玻璃,可以望远,也能及近,左右各设房舍两间,一共四间。

再加上二层与一层的各六间房,整座碑楼,设计容纳十九房,在数量上虽与原本差别不大,但各房的配备与条件却与原来不再可同日而语。

冬有暖气,夏有冰墙,玻璃门窗,就连仿电梯的蒸汽厢式升降梯都有,慎行一把老骨头,终于不必再辛苦地爬楼。

动力方面,共配备大小压缩机两台,大型四缸,专供动力,小型两缸,用于碑楼。

核心舱的结构和配置也相应调整。分驾驶,通讯,指挥,参谋,汽机,锅炉,仓储七室,各具功能,但开动霸下的最低人数却未变,依旧是六人。

排布人员。

慎行、李恪自不必说,锅炉房还是沧海,不过由养和他的徒弟柴武还在处罚期,也配在那里。

在驾驶人选上,李恪选了狄和他的徒弟古临,指挥是葛婴,通讯依旧是才与由养成婚的灵姬。这两人新婚燕尔,既可以少配一间房,李恪也没有刻意拆散他们的道理。

随员方面,伍廉,徐非臣,还在受罚的何玦与季布也获准随行,儒的罚期比较长,这次走不了,何钰不知为何也放弃了出行的机会,选择闭门思过。

此外还有六个空房,楚墨居其二,望与成忧,赵墨居其二,前翎与齐户,都是这段时间表现比较突出的墨者。

人员就这般排定了,游学前夜,李恪与吕雉交代,吕雉又强要李恪带上虞姬作为待女,不过她和李恪一房,也不必再作调整。

如此,始皇帝三十一年,三月十七,苍居的鳞崖在轰鸣声中缓缓而开,霸下长嘶,踏上征程。

目标!齐地即墨!

……

自苍居到齐墨,地理来说,自然是越恒山,穿巨鹿,在济北、临淄二郡沿海而行,直达胶东来得快捷。

可是游学之道,慎行从不会舍远求近。

当时楚墨之行,他对李恪能否通过考核全无怀疑,从头至尾都不曾赶路。现在齐墨之行也是如此。

反正还没找出应对墨武切磋的法子,谁也不必急着去即墨,相比之下,饱览天下的壮美河山才是正办。

于是十日以后……

伍廉烦燥地看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东郡名水巨野泽,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控诉。

“钜子,我等不是要去即墨么!”

慎行小口喝着米粥,懒洋洋道:“我等不是已从苍居出来了嘛。”

“可去往即墨,何需过东郡!”

“恪尚年少,又长于偏僻,我等为人师长可不能只想着假钜子争,带着他游学增见才是大事。”

“游学何时不可游!我齐墨上下可还在即墨等着呢!”

“等便等呗。”一旁的狄突然插嘴调笑,“钜子去趟寿春用了半年,即墨比寿春远甚,行上七八个月也不出奇。”

伍廉怒目圆睁。

“你赵墨看不起齐墨不成!”

狄一声冷笑,把碗一丢,牵上徒弟:“我乃楚墨!怎的,钜子去楚墨便可游学,去齐墨便不可,你齐墨看不起楚墨不成!”

“楚墨一群书呆匠人,如何能与我齐墨相较!”

“墨家皆是书呆匠人,唯你齐墨盛产武夫!”

“谁人武夫!你与我掰扯清楚!”

“掰扯便掰扯,早想请教齐墨高招!”

两人毫无征兆地吵起来,吵没两句,把剑一拔就要决斗,李恪看得冷汗直冒,拼了命给慎行使眼色。

慎行收到了。

他沉吟片刻,抬手指向霸下另一边:“大伙正在食飧,看见血淋淋的场面,食不下粥,不免要违了节用之道。”

这是认真的嘛!

伍廉和狄去另一头决斗去了,徐非臣被请去裁判,众墨齐往观战,火堆食边,很快就只剩下李恪与慎行。

李恪翻着白眼咽下米粥:“老师,为了不去齐墨,您不会是想杀了伍廉吧……”

“你怎会如此作想?”慎行奇怪道,“齐墨历来长于墨武,脉中择贤,都是力强者尊。廉身为齐墨三子,一身武艺较憨夫凌儿都强一些,楚墨哪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老师是……”

“墨武有法,同门之斗本就无力,更何况是恃强临弱。”慎行笑得像只偷了鸡的老狐狸,满脸的褶皱都舒展开去,“你我师徒也正好商议接下来的行止,求一个耳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