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臣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
虞子期这个样子，绝对不像是炸死了十几个人那么简单。
只怕诈死几百人，都是往少了说了。
“炮弹的射程而今可以达到五百步，如果我们的炮筒能做的更粗一些，推进的炸药量，就可以加大，那射程完全可以达到一里地！”
虞子期脸上带着狂热，看看目瞪口呆的扶苏，又看看一脸卧槽的周青臣。
“殿下，侯爷，那是不是再给点钱？”
“老虞，你先冷静点，先把五百步这个火炮的技术弄成熟后，我们再继续进入深一步的研究！”
周青臣踮起脚来，按了按虞子期肩膀。
边上的扶苏也忙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那这火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会炸膛！”虞子期很平常的说，一转头这才发现太子和武信君两人不知为何，竟然都变成了风一般的男子，吹到了远处……
“他娘的，会炸膛你怎么不早说啊？”
周青臣看着跑过的虞子期，就是一脚。
虞子期干笑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不过殿下和侯爷大可放心，不开炮的时候，绝对不会炸。”
“以后请不要说这样的废话。”周青臣啐了一口：“言归正传，你就没注意看，这炸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了，炮弹的问题，有的炮弹在炮膛内火药往前推进的时候，就会被点了，直接就在炮管里炸了，咱也就是这里死的人最多。”
虞子期说完这话后，似乎瞬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脸上露出来了几分惊慌之色。
扶苏眉头一皱，沉声道：“但凡是研究这个，哪有不死人的？直说就是了，陛下都不追究，孤难道还会怪你不成？”
“喏！”虞子期松了一口气：“我们炸死了上百个人，才找到问题，是炮弹和炮管之间的间隙问题。”
“这间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它就太空了，太小了，虽然说看着不容易爆炸，但是后边的火药爆炸推进的时候，可能会卡住出不去，然后也炸了。”
“另外一个，就是炮管内部的抛光太难了，我这边人手和钱粮都不够……”
“好了，别叫穷了，这大炮的研究，孤会亲自批示，日后你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技术……”
扶苏看了一眼周青臣。
周青臣立刻道：“我可以常驻于此。”
“辛苦先生了。”扶苏动容道。
周青臣摆摆手，一脸大无畏之色。
住在骊山和住在长城下，哪怕是个猪头也知道该怎么选。
可惜，周青臣很清楚自己最终的归宿，只怕还真是必须去长城睡睡。
“那就好极了，我这边有许多的问题，都是侯爷的书信给了我启发。”虞子期满脸狂热。
周青臣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技术顾问……
可是，看着远处那大炮——这真是做梦一样的感觉。
半吊子的自己，加上天赋卓绝的虞子期，似乎还真可行啊！
“那孤问你，自从研究大炮以来，到底炸死了多少人？”
扶苏看着前方那还在冒黑烟的山体，心有余悸地问道。
“六百八十七人！”虞子期不敢有任何隐瞒。
哪怕心中有了准备，可扶苏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周青臣同样变色，他忙问道：“那这些人的家属……”
“工部都做了非常妥善的安置。”虞子期道：“这一点，全在左侍郎那边，我没资格看，不过陛下看完后都点头了。”
“赵高做事儿，素来很稳妥。”扶苏看了一眼周青臣：“先生，那赵高就常驻咸阳，让许莫负陪你一起在这里和虞子期研究火炮和你后来说到的火枪么？”
“火枪又是什么？”虞子期一听，顿时两眼冒光。
周青臣正在感慨太子实在是太宽容，太懂自己了：“别插嘴，我先给殿下把事情聊完，然后再给你图纸，你找匠人，日夜不停地轮流开工，此物要先做出样品，呈给陛下的。”
“我炸死了那么多的人，陛下都没怪罪我，侯爷只管把图纸给我，我亲自带人做。”
“别，你还是交给下边的人做，别万一出什么意外。”扶苏立刻开口道，他可不想失去这位如此勇猛的部下。
周青臣笑道：“殿下放心，火枪的制作，远没有大炮那么危险，就算火枪炸膛，也没多大危险的。”
“虽然是如此，但虞主事你还是交给其他的人做，你负责统领便是。”
扶苏坚持道，只是一个大炮，都损失了数百人，难得有这样一个勇猛的部将，怎么都不能让他出意外。
毕竟，虞子期要真出意外了，估摸着也没人敢继续接任了。
虞子期忙躬身下拜：“多谢殿下关心，属下自然会小心做事儿。”
扶苏含笑点头：“国事虽然繁忙，但是卿家却也不能不顾好自身，研究慢些，也是无伤大雅的。”
虞子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扶苏，神情颇为感动，然后垂下头，声音沉沉地说：“喏！”
扶苏微微含笑，看了看周青臣：“孤去边上走走，你和虞主事细说一下制作火枪的问题。”
“喏！”
周青臣忙拱手一礼，目送着扶苏走远，这才转头看着身边的虞子期嘿嘿一笑。
“君侯，尚未谢过你的大恩！”
虞子期拱手一礼，就要下拜。
周青臣上前一步，托起了他：“这就见外了不是？殿下去巡查工地有一会儿呢，咱们进屋坐下，慢慢谈。”
“那是，那是！”虞子期这会儿看周青臣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表情。
相反，他的表情很复杂，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纠结的情绪在其中。
“先前我在工地上的大炮炸膛了之后，人人避之不及，唯恐受到牵连，是夫人那时候亲自出门，说动公主，又花费钱财为我摆平这些人。”
方才坐下，虞子期就无比感慨地说了起来：“这些恩情，我虞子期真是没齿不敢忘啊！”
“哎，早些时候，我不都说了，你我算是一家人，说这些那就真是太见外了。”
周青臣端起茶水来：“尝一尝，这骊山泉水泡出来的茶，滋味可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虞子期自觉粗人一个，哪里会周青臣这般品茶功夫，但却还是有模有样地做了做动作。
“侯爷，那你说的火枪又是什么呢？”放下茶杯，虞子期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周青臣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图纸来，平铺着展开。
“大炮你做出来了，那火枪你就可以理解为缩小版的大炮……”
看着图纸上那栩栩如生的图解，虞子期觉得眼前一亮，许多灵感从内心深处，好似井喷一样涌动而出。
“铁丸的发射，完全依靠火药作为推进助力，五十步之内，可洞穿铁甲……”
虞子期捧着图纸，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惊叹道：“侯爷，若是如此的话，那对于枪管的制作要求，岂非远甚于炮管？”
“只能用纯钢制作。”周青臣点头道：“不仅如此，还只能先制作钢条，然后在钢条上用钻机钻洞。”
“这……”虞子期倒吸一口凉气：“侯爷，这事儿能完成吗？”
“能！”周青臣语气肯定：“早些时候，我就已经做过估算，正常情况下，一个匠人想要完成一根枪管的制作，少说也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看着虞子期那已经情不自禁张大，甚至能塞得进去一个鹅蛋的嘴巴，周青臣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那都还得是我大秦技术最精良的工匠才行，一般的工匠，估计都没法儿在纯钢条上开孔打洞。”
“啊——”
虞子期叫出声来，大口喘气，他的模样像极了落水的人，刚刚被救到岸上，大口呼吸空气一样。
“这造价，未免太高了？”
“造价是高，可是你换个想法，若是用装备了这样的武器的军队，面对匈奴人的骑兵，那将会是何等场面？”
“人马俱碎？”虞子期眯着眼，说出四个字，脚底上有一股寒气，从大地上直窜后脊骨，让他汗毛倒竖。
“是啊，这种武器虽然制作很困难，但是如果制作好了，有效射程都是可以增加的。”
周青臣点头道。
“除此之外，枪管增长，还有我们的制作枪械的技术进步，铁丸这些都可以改进的话，那么威力更大的武器，也将随之孕育而生！”
周青臣颇为豪情地看着虞子期：“老虞啊，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匈奴了，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能和我大秦抗衡？”
虞子期认真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这话不对，就算是现在，匈奴也没有办法和我大秦抗衡。”
“噗——”
周青臣一口茶水全部都喷了出去。
虞子期纠正了一下：“但是，听说匈奴人自幼生长在马背上，我们秦人的骑术，肯定是比不过他们的，如果真有了侯爷说的这种武器，匈奴那将毫无抵抗之力。”
“这才对嘛！”周青臣目光欣慰：“老虞，我大秦人的命非常值钱，匈奴人的命值几个烂钱？”
“咱们手中有先进的武器，那就要学会运用，到时候，这武器做好了，封侯拜相，只怕都不在话下。”
“封侯拜相？”虞子期两眼冒光，但对自己却也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这些东西，都是周青臣拿出来的，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帮着做了罢了。
真正的功劳，还是算在周青臣身上的。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一样可以跟着侯爷获取高官厚禄啊！
“侯爷，封侯拜相咱不敢奢望，可要说别的，我还真是有件事情想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