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大梁传来消息:魏军不会北上了。

信陵君冒死强谏,请自率二十万步军北上,与秦军决战河内,竟被魏襄王与丞相魏齐托词拒绝了。少年秦王很是纳闷:“这魏嗣当真老了?还有几十万大军,为何不发兵?”魏冄笑道:“这老小子,只要看住自己那张王座,管你丢城失地。信陵君本来差点儿成了太子,若大军在握,老小子能放心了?”

秦王大是感慨,摇头叹息一声:“国王做到这般地步,只怕上天难救也。”魏冄拍案道:“不管他。我看立即设置河东郡,大跨一步出山东。”秦王思忖道:“设郡守土,诸事繁多,王舅都想好了?”魏冄悠然笑道:“当此之时,先要有设郡魄力。河内设郡,大出山东三百里,何等震慑之威?至于诸般细务,我自会与白起商讨妥当,禀明太后定夺。你尚年轻,回咸阳读书便了,操个甚心?”秦王目光一闪笑道:“我留在王舅身边是想长本事,回咸阳憋闷得慌。”魏冄笑道:“只不要出事,随你。”

大梁不发兵的消息在河内迅速传开,河内魏人大失所望,只要秦军一到,立即开城投降。不消旬日,秦军兵不血刃地接收了剩余城堡。至此刚好一个月,河内六十三城全部被秦军占领,无一遗漏。白起飞马赶到怀城与魏冄会合。匆匆咥完一顿军食,魏冄递过来一卷竹简:“看看,你我磋商一番,报太后定夺施行。”白起打开竹简,眼前一亮!

请设河东郡书

臣启太后:河内初定,夺城六十三,地四百余里。河内毗邻函谷关,与我本土相连,若得设郡而治,化入秦国,则可一举震慑天下,立大秦东出之根基,诚为不朽之业也。唯其如此,臣等请设河东郡,诸事如左:

其一,郡治所设于怀城。怀居河内之中枢,有镇抚之便。

其二,设置十三县,蒲坂、安邑、左邑、皮氏、野王、轵、修武、山阳、河雍、朝歌、淇阳、共、汲。

其三,郡守县令本土出,属员遴选旧吏,数比关中诸县减半。

其四,十年之内,不行秦法、不收赋税、不征兵役。

其五,河内驻军两万铁骑,粮草辎重由秦本土输送。

臣魏冄白起顿首

白起合起竹简:“丞相思虑周全,我无异议。只是,丞相这次拉上我?”魏冄大手一挥打断笑道:“不是送你功劳,是老夫要借大将军威风。”白起不惯笑谈,脸色通红道:“丞相哪里话来,这一仗打得不干净,有甚威风?”魏冄大笑:“呜呼哀哉!一个月拿下六十余城,还叫不干净?”白起喃喃道:“淇阳川太窝心,战死八千骑士。”魏冄眼睛一瞪:“日后不得将此事挂在嘴边絮叨!天下本无事,絮叨多了便出事。你是严于责己,未必人人如此看。明白了?你只记住:只要打胜,莫说死八千人,就是死八万人,老夫也给你兜了,看谁个敢多嘴?”白起笑道:“丞相胆气,为将者之福也。”魏冄喟然一叹:“官场如战场,自古皆然。老夫也只给做事者搂后腰,岂有他哉!”

白起恍然想起方才一个念头,指着竹简笑道:“丞相,郡所何以设在怀城?安邑是魏国旧都,何不设在那里?”魏冄呵呵笑着:“但凡敌方旧都,只能文火细炖,岁月化之。怀却不同,此地本是殷商古邢国,城名邢丘。周武王伐纣灭之,改邢丘为怀。怀者,安抚追念也。怀城居三河[8]冲要,又靠近洛阳,本是晋国老周人根基。民有周秦同源之说,料民理事要顺当一些。再说,国尉不以为,怀地乃兵家咽喉吗?”白起点头笑道:“这倒是。安邑有事,函谷关大军半日可达。怀城两万铁骑,可是令赵魏韩寝食难安了。”

“着!正是这个道理。”魏冄一阵大笑。

三日后,宣太后王书直达河内,由秦昭王宣读立行。

王书对白起战功与魏冄谋划大加褒奖,擢升白起为大良造爵,职任上将军;魏冄进爵封侯,虚封穰地穰侯;三军将士并河内吏员,即时论功封赏,尽皆晋爵一到三级,一时人人振奋。魏冄立即雷厉风行在河内设置郡县、颁布秦国法令,要将这片中原冲要地带结结实实地化入秦国。在这忙碌时刻,咸阳接到郢都秦商的快马义报:鲁仲连入楚,正在策动屈原复出恢复合纵,联兵抗击秦国。

[1]高奴,今陕西延安地区。

[2]战国魏城,今山西河津西部。

[3]睢水,魏国开凿的鸿沟支流,南部驻军防楚。

[4]长垣,战国时魏国东北部要塞,当时在黄河东南岸,今在河南新乡东部。

[5]巨野泽,济水中段大湖,战国时魏齐边境地带,后干涸消失。

[6]修武,河内古要塞,后秦始皇设县,在今河南焦作东南地带。

[7]淇阳,河内古要塞,后湮灭,在今河南淇县地带,见《水经注》。

[8]三河,春秋战国对河东、河外(河南)、河内(河北)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