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

正厅中。

隗状刚刚同意了滇国使者作诗的请求。

这时。

隗状身后的一众大秦官吏们,嘴角不由地映出了狡黠的笑容。

众人心里清楚得很,隗状之所以要和滇国使者论诗,正是为了找回场子!

大秦官吏们更是信心百倍,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西南夷诸侯国的使臣们,不过都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蛮夷狄罢了……

他们口口声声要作的诗,哪里能比得上礼仪之邦的大秦?

官吏们满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仿佛正期待着那些使臣们大出洋相。

更有甚者,几位官吏甚至低声议论了起来。

“隗大人真是不讲武德啊!哦不对,应该是不讲文德哈哈,居然用诗辞考那些使臣,这不是难为人家嘛?”

“就是啊,那些外邦蛮夷懂什么?”

“你们不明白了吧……隗大人是在用诗词立威啊!隗大人刚才可是丢人丢大了……”

“隗大人真是老谋深算啊,不仅能赚回自己的威风,还能弘扬我大秦的诗书礼仪,可谓一举两得啊!”

正当官吏们小声议论之际。

滇国使者大手一挥,当即朝使团中的仆从命道:“去吧!隗大人命你作诗,好生吟来,莫要辱没我滇国国威!”

那仆从躬身领命,拜道:“小的遵命!”

只见那仆从一扫袍摆,在正厅中踱起步来。

没过多久。

身形浮动间,那仆从忽而满面从容地吟道:

“庆岚煌兮,合萦萦兮。

“旭辉炯耀,亮再亮兮。

“察察苍穹,灿然宿列。

“旭辉炯明,宏予孑子。

“旭辉蹈律,天斗循行。

“朝夕遵道,百姓恭信。

“呜呼谐曲,祭苍之神。

“禅与贤善,乏弗悉闻。

“鼓兮击筑,翩兮蹈之。

“菁元以枯,撩衫隐也!”

半晌。

仆从娓娓道来的诗句在正厅里回**着。

四下里渐渐地变成了一片静默!

各国的使者们无不震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本来以为滇国使团中的男子,不过会吟出几句简短的诗句……

可是那仆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作出了此等长篇幅的诗句,而且还是即兴有感而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朝隗状望了过去,似乎在等待着隗状的反应。

隗状正眉头紧皱,似乎正细心思忖着什么。

而在隗状的身后,众位大秦的官吏们,却是满脸的震惊。

短短片刻,就吟出了如此长篇幅的诗句,而且格律如此工整……

这哪里是让隗大人找场子?弘扬大秦诗书礼仪?

这分明是在给他滇国争光呢啊!

滇国使者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显得很是得意。

微微一笑,滇国使者走上前来,朝隗状装模作样地行礼,道:“隗大人?不知道本使的仆从所作之诗,还算妥当否?

“若有幸承蒙隗大人不嫌,可否劳烦隗大人点评一二?”

隗状闻声,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因为隗状不仅熟读《诗三百》,而且对楚地辞赋也深为了解。

隗状自然能听得出来,方才那仆人所吟之诗,不仅辞藻华美,而且意境超迈。

最重要的是其字里行间似有骚赋之韵味,甚至和雅颂也有相似之处。

停顿了片刻,隗状默默地说道:“阁下所作之诗,通篇精华,尤其是末句,菁元以枯,撩衫隐也。

“当一个人的精力才华已然枯竭,宜当撩衣退却而归隐,有功成身退之意,可谓真旨奥妙,老夫,佩服……”

隗状说“佩服”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搐动了一下。

滇国使者听着隗状的赞美,显得很受用。

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滇国使者又道:“多谢隗大人夸赞,听闻隗大人学富五车,今日恰逢盛宴,不如隗大人也赋诗一首?”

滇国使者话音刚落。

周遭围观的各国使臣们顿时开始起哄。

“是啊!滇国使团中的仆人都能作出如此好诗,隗大人身为大秦的将作少府,也一定有赋诗之能!”

“哪啊,隗大人一定会比刚才的那一首要好!”

“请隗大人赐教!也好让我等开开眼啊!”

隗状听着众人撺掇的话语,顿时觉得内心一阵紧张。

面色涨得通红,隗状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因为隗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是让自己品评诗句,自己或许还能有三言两语可说。

但是要是真的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吟诗作词,那简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更何况珠玉在前,那滇国使者的仆人之诗如此华美,自己那三脚猫的作诗水平,岂不是在自取其辱?

“额,这……这……”

隗状内心忐忑,甚至两条腿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自己身为大秦的将作少府,而且还曾经是大秦的丞相……

位居高官却连吟诗作词都不会,岂不是会让万邦蛮夷所轻视?

当着这群外国使臣的面,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丢自己的人的问题,丧失的而是大秦的国威!

想到这。

隗状就觉得自己蠢得还不如一头猪……

最好笑的是,这件事还是自己最先提出来的!

自己本来想着用诗书礼仪来震慑那群外邦使臣,可如今弄巧成拙,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隗状恨不得朝自己的老脸上扇上几巴掌!

隗状啊隗状!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啊?

在西南夷各国使臣的面前让大秦蒙羞的事……若是让陛下得知了,那还得了?

大厅里的气氛开始变了味。

各国使臣们仿佛看出了隗状的犹豫似的,团结成一队,不停地催促着。

而隗状身后的大秦官吏们,也看出了端倪,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这已经不是隗状能不能作出来一首诗的问题了……

隗状这首诗必须要作出来,而且必须还要作得比刚才滇国仆从的那首要好!

这可是关乎着大秦国威的大事!

官吏们紧张地看着隗状。

隗状面色苍白,干涸的嘴唇颤巍巍道:“容,容老夫想想……”

滇国使者一脸邪笑,“不急,隗大人您慢慢想,本使候着便是!”

……

王家府邸。

偏厅里。

秦风和王绾正相对而坐,一边开怀畅饮,一边闲谈着。

一位府仆突然火急火燎地奔上厅来。

府仆面色焦急,高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绾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酒樽,朝秦风微笑道:“秦少侠见谅,老夫驭下无方,府中下人不懂规矩,让秦少侠见笑了。”

王绾随即脸一扳,朝那府仆怒斥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说!”

府仆哭丧着脸,急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隗大人在正厅宴请各国使臣,惹出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