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的大殿之上。
嬴子昭的这句话让所有官吏都面露惊恐之色。
这可是正面反对皇帝陛下啊!
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子昭少公子竟然胆敢这般驳斥陛下,不是在故意寻着让陛下龙颜不悦吗?
群臣低垂着脑袋,个个战战兢兢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在等候着嬴政雷霆震怒一般。
而嬴子昭则是满脸堆笑,依旧得意洋洋地挺直着身子,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出言反驳,定然能获得祖君嬴政的青睐赞赏。
片刻后,玉阶上传来嬴政沉声的话语。
“昭儿,你这话虽有些道理,然却太过偏激了,君无戏言,朕拟旨召龙川县县令赵佗护送任嚣的尸首前来咸阳发丧,为的是避免赵佗拥兵自重,割据岭南。”
嬴子昭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嬴政的夸赞,反而听得心里一惊。
不,不对啊,祖君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啊?
方才的祖君不是刚称赞了二十叔嬴麒吗?
嬴麒也是语出惊人啊,为什么到我就不行了啊?
嬴政继续说道:“昭儿,你想问题想得还是太过浅显了,看来你压根就不明白朕的心意,唉,是朕想多了,你还是个孩子……”
别啊,祖君,孙儿不是……不是祖君您老人家想得那样啊!
嬴子昭闻声心里慌得七上八下,恨不得扯着嗓子嚎啕着解释一番,无奈在这朝堂之上,嬴子昭也不敢造次,只得硬着头皮听着。
嬴政转而又道:“还有,由此看来,昭儿你未免有些太过死板,丝毫不懂得变通,君无戏言,但对赵佗那般狼子野心之徒,朕还需要讲求些什么?
“而且朕也不打算失言,不就是加官进爵吗?赏赐便是,但是岭南之地,赵佗是今生今世也休想再去了,就在这京师咸阳,他赵佗也依然可以做他的龙川县令,哪怕是南海郡郡尉也无妨!”
言毕,整个大殿上顿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文武群臣面面相觑,继而不由得面露惊叹,齐齐颔了颔首,发自内心地说道:“陛下英明啊!”
“陛下此法可谓妙极啊!那赵佗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此一节……”
“陛下圣鉴,微臣佩服!如此一来,陛下的威信不会有丝毫的损失,而且还能将赵佗那乱臣贼子控制在咸阳!”丞相冯去疾激动不已地说道。
嬴政微微一笑,拂袖道:“行了,诸位速速行事去吧,莫要再恭维朕了,记住,此事万般机密,不可泄露,若那赵佗听到了风吹草动,朕定严查不饶!”
“微臣遵旨……”群臣当即领命退下。
嬴政转而朝嬴子昭说道:“昭儿,朕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了,这就是让赵佗那贼身在咸阳,遥领岭南,朕也未曾食言,便不会像昭儿你方才所说的出尔反尔吧?”
此刻嬴子昭早已经醒悟了过来,是自己想得太浅显了。
身在咸阳,遥领岭南。
云淡风轻的八个字,却在嬴子昭的心中无比沉重,刚才自己的自作聪明让祖君嬴政对自己再次失望透顶……
而且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驳斥祖君嬴政,无疑是在作茧自缚。
“祖君教诲得是,孙儿,孙儿知道错了……”
嬴子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无奈之下只得垂头丧气地拱手请罪。
玉阶上的嬴政面无表情,随意地一摆手,只道了句,“昭儿你也退下吧,朕乏了。”
群臣陆陆续续地退出大殿。
走过嬴子昭的身旁时,不少官员露出惋惜的神情。
有的官员摇了摇头,或是似在取笑嬴子昭自作聪明。
“看来方才陛下提到的人不是子昭少公子啊。”
“肯定不是子昭少公子,陛下对二十公子嬴麒说的‘侄儿’两字,那自然是陛下的皇孙们,可是陛下的皇孙也有不少,哪里就是子昭少公子无疑了?”
“可不是嘛,你也不看看子昭少公子在陛下的御前这般失态,陛下肯定越来越瞧不上子昭少公子了……”
嬴子昭此刻听着群臣的议论之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灰溜溜地随着群臣退出大殿时,嬴子昭涨红了脸。
唉!完了,现在朝堂的官吏们都看不起我了,我就是多嘴多舌啊!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学子婴长兄啊?
还有二十叔嬴麒,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嬴子昭满心地后悔不迭,垂头丧气地走在章台宫外的御道上。
不多时,嬴子昭随着一众谒者来到了六英学宫的门前。
六英学宫内院。
原本是学宫里研习课业的时辰,但是学宫的儒生官吏们都被嬴政召去了章台宫议事。
没有了先生们的管束,一众小年纪的公子皇孙们个个成了撒欢的小马驹。
嬴钟未刚从九峻山的庄园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找嬴景福和嬴景同吹嘘所见所闻。
二十一公子嬴景同和二十二公子嬴景福,比嬴钟未的年纪稍长一些,嬴钟未向来与他们两人无话不谈。
“二十一哥,二十二哥,你们先别玩了,等等我,我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事!”嬴钟未追上嬴景福和嬴景同,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道。
嬴景福和嬴景同停下步子回过神来,嬴景福忙道:“钟未,你怎么啦?你不是去你的那个秦风姐夫的庄园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嬴景同也笑道:“钟未,别是你秦风姐夫也不在庄园吧?还是没给你好吃的兰花豆啊?”
嬴钟未却是一脸严肃,压低着嗓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差点就没命了!”
“到底怎么了?”
“你们猜我看见谁了?”嬴钟未神秘兮兮。
“谁啊?钟未你快说啊,你别卖关子逗我们啊!”嬴景福急了。
嬴钟未努努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见咱父皇了……”
父皇?
嬴景福和嬴景同闻声相视,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钟未你吓死我们了,不就是看见父皇了么?父皇的御驾咱们平常也见得到啊,也没什……”
话音未落,嬴景福和嬴景同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住了。
“慢,慢着……钟未你是说,你在你秦风姐夫的庄园,看见咱父皇了?”
嬴钟未郑重其事地点着小脑袋,“嗯嗯嗯,正是!”
嬴景福这下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不可思议。
“不,不可能吧?钟未你确定你看清了?”
“确定!我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嬴钟未攥着小手,一口笃定。
嬴景同也显然有些慌了,忙摊着手思虑着。
“慢慢慢……这事太离奇了,咱们得好好想想……”
“是啊,钟未你那秦风姐夫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我思绪有点乱,我先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