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退守还是迎敌,一切都已晚了。”

突厥贼兵,已然杀到了眼前。

两千精兵抵挡不了片刻,恐怕敌兵人数,远超十万。

“姜先生,眼下该如何应对?!”

司鑫透过营帐的厚布,都能够看得到西边亮如白昼的火把。

生来第一次,他意识到上了战场,生死只在一念间。

以往有父亲在前,所向无敌。

他总认为,带兵打仗也不过如此。

“还能如何应对?”

唰!

姜先生抽出营帐里挂着的一把装饰用的弯刀,满脸决然地朝帐门处走去。

“全军出击!战至最后一刻!”

“要给援军赶来援救的时机,绝不能让突厥贼兵,攻进同州城!”

五千士兵的身后。

是五万的同州百姓!

“等等!”

司鑫看出姜先生是决心赴死以战,连忙阻拦。

“姜先生,如果我们此时后撤,依靠城池而御敌,是否胜算更大?”

他们离着同州城只有五里,退回去的话,还有机会带领百姓,从东城门往东逃……

“司鑫!”

姜先生气得险些用刀砍了这个平时在沙盘上演练无数遍,到了实战却望而退步。

不仅没能力,连勇气都没有的司家大公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司大公子你切莫因害怕为国捐躯,而怯战畏战!”

“敌人近在眼前,不是你想退就退的,我们在此死战,同州百姓的守城士兵还能有所准备,一旦我们边打边退,无异于是给突厥敌兵引路!”

姜先生一刀砍断营帐的门帘,杀气顿现。

“司大公子,你想背负引狼入室的罪名你自去背,我姜潮之去也!”

姜先生的离去,也未令司鑫回过味来。

他朝着左右看去,还在自言自语地反驳着。

“我们不是引狼入室,只是守城对抗,能攻能退……你们要做什么?”

司鑫的话还未说完。

就见左右卫兵,全部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对着自己。

“小将军,你若退你自己退,我们随姜先生去了!”

“我的爹娘孩子都在同州城,我绝对不会放突厥贼兵过去的!”

“除非,他们从我身上踏过去!”

不止护卫的士兵。

就连前来报信的斥候小兵,都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追上了卫兵们的脚步。

空****的营帐里,只剩下司鑫,双眼失神地盯着正中央打翻的沙盘。

嘴里还在喃喃有词地重复着平时推演时的兵法战术。

“突厥贼兵,老子跟你拼了!”

“杀杀杀!”

耳边的嘶杀声越来越近,他却置若罔闻。

直到外面的喊叫声停下来,司鑫猛然回过神。

他是一军守将,他应该在前方冲锋陷阵才对。

父亲说过。

哪怕是死也要战死才行!

何况突厥贼兵来了这么久,说不定两翼的援军稍后便到,他们只要坚持住,就能活命立功。

再反击突厥敌兵!

司鑫阔步走出营帐,大喊出声。

“随我去……”

噗嗤!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视线变换。

雪地变成了片片飘落的雪花。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一个身披狼毛大袄、额头带着狼牙装饰的大胡子壮汉,正错愕地与他对视。

“娘的!这营帐里躲的竟然是同州守将?”

“老子一刀给砍了,也没办法拿他去引司云雷上当了!”

气愤的突厥领将,一脚将司鑫的脑袋踢远。

骨碌骨碌……

司鑫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看到突厥贼兵踏着手下将士们的尸体,往同州城奔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司鑫,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冲啊!”

“杀啊!”

“抢啊!”

突厥兵队前方再无阻挡,收了刀,以最快的速度。

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朝五里外黑漆漆的同州城扑去。

砍下司鑫人头的突厥将领,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将同州城附近的地势舆图扒下。

走出营帐,副兵已经在收敛司鑫的尸体。

“等会儿把这个懦夫的人头挂到同州城去!”

多亏了这个守将是个懦夫,在三千将士都被斩杀后才出面。

否则。

凭借司家的威严,振臂一呼。

虽然改变不了这场对战的结果,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冲破防线。

“司云雷这十年间,带兵斩杀我突厥将士上万,贺鲁耶将军,你说司云雷他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脑袋悬挂在同州城楼上,有何感想?”

一个右眼戴着黑皮眼罩、三十左右的男人,正用手捂着右眼,阴恻恻地笑着。

当初,这只眼,就是让司云雷一箭射瞎的。

迟早要向司云雷双倍讨还!

“拔延大人,我想不出来。”

率领十五万大军前来夺取同州城的将领贺鲁耶仔细地思考片刻,最终甩了甩头。

“我突厥部落,可从未遭受过敌兵攻城掠地、烧杀抢掠的事。”

此话说来猖狂。

可现实就是如此。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拔延烈手臂挥向同州城方向。

“走!去大乾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突厥兵真正的厉害!”

“这一仗,我们要夺下大乾的半壁江山!”

他要去看看,探子说的大乾粮仓,究竟囤积了多少粮食。

什么再生稻、增产稻秧。

他们突厥的兵,全部要抢夺过来,一粒不留!

……

同州城,城墙上。

当守城士兵,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人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快速袭来。

数量远超五里开外的守兵五千人马时,心中悚然一惊。

“突厥兵袭!”

“快召集民兵来守城!”

守城士兵刚喊完,喉咙一阵刺骨的凉意袭来。

士兵一脸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看到五步外的同僚也被人割断喉咙,眼神一片悲怆。

完了。

突厥贼兵不只正面冲击,早在同州城内还设下了伏兵。

内外夹击之下。

城楼根本守不住。

同州城的百姓要遭殃了!

“杀啊!”

城外的吼声越来越近。

震天动地一般。

终于将城内熟睡中的百姓从梦中惊醒。

然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靠近城门的百姓家门,已被突厥骑兵踏破。

将藏在各处的居民抓起来,驱赶出家门,聚集在街道之中。

同州光是城内常驻的百姓便有三万。

街道之中密密麻麻地人挨人,可对比着超出数倍的突厥兵,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但凡谁有所异动,弓箭加长刀已经洞穿其身。

眼看不少人被残忍地杀害。

同州百姓只能等着突厥兵将家里的粮食、布匹和银钱抢光。

等他们离开。

毕竟,这个时候,东西是保不住了。

只能保命。

而当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抢掠过后。

突厥兵并未离开,而是搭弓拔刀对准了人群里的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