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秦小满念完这首诗。
刚才还互相谦让的谢七和谢小九,念叨了一遍这首诗。
脸上的神情变得惭愧不已。
“哪怕是直挺挺躺在荒凉孤村里的老者,都没有考虑自身,而是想着报效国家,听到风雨的声音,在梦中还想着自己骑马跨越冰河去防卫边疆……”
章夫人对着秦小满再次福了一礼。
“公子之志,令人钦佩。”
“我是看到谢七公子和谢九公子争论,有感而发罢了,这可不是我的志向。”
秦小满连忙澄清。
若是国家有需要的话,他必定勇往无前。
可像做梦都去守卫边疆,他真达不到作者陆游的思想境界。
“有感而发……”
章夫人品味着这句话,看向谢七和谢小九。
其实早在来东陵镇以前,她就根据二人的性格和擅长的事务,决定出了去留。
这个决定,对荣州水利的后续进展、对他们自身的发展都是有利的。
只是谢小九不同意。
“九弟,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影响到大局。”
谢七再次力劝。
“你当初的志向,只有当朝为官才能实现,我等着你带领我,看到整个大乾水利重新规划、互通互流的那一天。”
劝的话还和刚才说的差不多。
但有了秦小满这首诗的加持,不免让谢小九原本坚定的心情,变得动摇起来。
“可是,七哥……”
谢小九也想旧话重提,将这个机会让出去。
可脑海里回**着秦小满刚才所念的诗,心中**气回肠,想要报效国家的那种心情,挥之不去。
拒绝的话,哪怕说得出来,也能让人看出很勉强。
更伤七哥的心。
“……好,我去京城。”
谢小九最终同意了起初的安排。
顿时。
在场众人全部释然一笑。
尤其是秦小满,成功完成章夫人的试探,笑得更是开心。
从现在起,谢家便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谢家把掌舵权交到他的手里,他也不能让谢家人失望。
“公子,小九何时入京?”
章夫人眼中满是期许。
“正好长公主昨日派来了侍卫说要举办宴会,要带着秦家的新物件回京,秦家也要准备两日。”
秦小满看到章夫人并不因为长公主突然要举办宴会的事感到惊讶,反倒是神情有些焦急,心中了然。
谢小九带着水转筒车的功劳,进京面圣。
对蛰伏了十年的谢家而言,十分重要。
着急也是难免的,只不过……
“新的水转筒车需要由泸阳吴家重新制作,到时候你们便和长公主的侍卫一起回京。”
他的话,让章夫人三人都是一脸狐疑。
“公子,水车筒车如此庞大,从剑南道到京城,无法过栈道吊绳索,走陆路加水路的话,恐怕要半个月才能抵京。”
既然有了图纸,谢小九也参与了制作。
带上图纸和人进京,省时又省力。
“章夫人,皇家木工皆由董家承制,当他们得知,水转筒车是在东陵镇制造出来的,谢家人与我交好,一旦筒车制作时出现什么差池,影响了效果……”
换作别人的话,还有解释的机会。
谢家本身就因前尘往事不讨天子的喜欢,有心人当场煽风点火几句。
谢小九的下场可想而知。
“还是公子考虑周全,是我急功近利了。”
章夫人知错就改。
对秦小满的决定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秦公子,泸阳吴家制出来的水转筒车很厉害吗?”
谢小九担心地问。
“一路颠簸送往京城,万一途中出现差池……”
“不会,泸阳吴家的用料和手艺,都比市场上董家卖的木制品好了不止一点点,不然的话,我也绝不可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秦小满是与董家为敌。
可他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董家真有那个本事,可以在你展示完水转筒车后,制作出工艺更优良、价格更低廉的水转筒车,要是因此能够让使用的民众得到实惠,也算好事一桩。”
谢小九和谢七听到他的话,皆是面露敬意。
连身为商人的秦小满,都能够为了大义而不顾一己私利。
他们兄弟二人先前的争执,就像一场笑话。
“秦公子,我这就重新抄录一份图纸,去泸阳吴家制筒车。”
谢小九来了精神。
“我去向张县令汇报此事,先向泸阳吴家订制一百架水转筒车,在小九上京这段时间,先将荣州开荒的山地里,铺排好水转筒车。”
谢七见秦小满连筒车在哪里做,都替他们安排好了。
一下子也有了干劲儿。
“秦公子,小姑姑,我们先告辞了。”
秦小满笑着目送他们走远。
目光转移到章夫人身上,就见章夫人笑吟吟地盯着他。
“公子不让小九借机向天子提出,让泸阳吴家承制水转筒车的请求,我还当公子对董家高抬贵手,原来拖延时间,就能做成此事。”
秦小满知道章夫人是个聪明人,也没打算瞒着她。
是的。
从泸阳拉着水车回京,半个月的时间。
足够整个荣州的河道里,该安装水转筒车的地方,安装上吴家承制的水转筒车。
到时候,只要荣州府衙的奏折呈报上去。
天子对比董家木制品的工艺和价格,再亲眼验证完吴家承制的水转筒车的效果。
董家除非赔本赚吆喝,不然只有乖乖放弃的命。
他是不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可吴家承制水转筒车的事唐姑娘都让唐家帮忙了,他没道理把送到嘴边的鸭子再放飞。
“公子,你一首诗外加几句话,哄得小七和小九团团转,真的是……”
章夫人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
“狡猾?”
秦小满提示了一句。
见章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不以为耻。
“看到公子如此狡猾,谢家的未来交付于公子手里,我也能安心了。”
章夫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质地的令牌。
“谢家有志子弟,皆已迁往剑南道,等他们来找公子,若谁有不服,见此令如见族长,不服者,皆可除族。”
这么贵重的东西,秦小满自然是塞到怀里,贴身放好。
为表示重视,还特意拍了几下,保证不会掉了。
章夫人见状,团扇掩面轻笑,话题猛地一转。
“公子,你所作的那些诗,其中不少能够激发文人墨客们的爱国情怀,更能凸显出你的才学,只是口口相传,终究有限。”
“不如再将平日里有感而发的诗全部印刷成诗集,可以让你的诗在民间流通,在文人墨客当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章夫人的建议是好的。
士农工商齐发展,可到底还是存在等级分化。
在这个时代,有名气可比有钱重要多了。
只有钱的话,行差踏错一步可能人财两空。
有名气,别人想要泼脏水,也有一群拥护的人跳出来维护着。
不过,秦小满想到要印刷成诗集,少说也要凑够几十上百首诗才行,顿时头皮发麻。
剑南道第一大诗人,腹中也没有多少库存了。
“佳作本天成……”
“不求公子首首精品,写些寻常百姓也能听得懂、读得通的打油诗也无妨。像那首《咏鹅》,如今荣州全境稚童都会背诵了。”
章夫人花样催诗。
让秦小满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正好我这几日在山中,我想想……”
想想要抄哪些诗,好给小朋友们增加一些学习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