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抬头看着天空徐徐落下的冷月,月的周围一片青蓝冷肃。

“你也在山河之间行走了不短的时间,你有没有发现化神境的修士出手?”二当家的问道。

“没有。”楼近辰不需要想,便已经脱口而出。

他确实没有看到过化神境的修士出手,但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又想到了那一个犬封国的女子,以楼近辰来看,她可能就是化神境的人,但是她却未必是正常的修士,很可能是秘灵的在这个世界的分身。

于是他说道:“我曾路过一个地方,曾名叫育犬城,但在我路过之时,那一座城已经改为犬封国,里面的人,我见到雄性都是犬首人身,但有女性,却又绝美。”

二当家立即问道:“在什么地方?”

“在乾国往望海角的路上,一座偏僻的城。”楼近辰说道。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说,育犬城中培育出的犬,聪明灵性,可巡山狩猎,可看家护院,即使是阴鬼阴魂,它都可以看见,是很多家族都喜欢买来看家护院的。”二当家说道。

“一座这样的城池,虽然人口不多,但应当也有万人以上,都成了异人。”楼近辰感叹道,他不会说有没有人管的话,这个世界,怎会有人管,即使是乾国之中的泅水城,最后城中的人都成了无眼人,也不会有人去追杀那些秘灵教的人。

在他看来,季夫子留在城中,承担起了治理之责,一定是乾国上面的人乐意看到的,当然,其后面是否有什么弯弯道道,楼近辰现在也不知道。

“世事如此。”二当家感叹道:“有人说,世间多诡多寿,多怪多法,所以就有人这样做了。”

“真的是这样吗?”楼近辰问道。

“不知道,但是显然有人在探寻了,至少我们将来都可以看得到,无眼城中的人,他们寿元的变化,如果你现在回去的话,便能够发现,环绕着无眼城外,会有不少新的修士落户于那,即使是我们秋蝉学宫,也有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师也在探究此类之事。”

楼近辰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他发现,这个看上去出身大派,且修为极高,又带着矜贵之气的二当家,心中竟是有着一团纠结。

“我曾问老师,为什么要做这方面的探究。”二当家继续说道。

“老师说,当伱感受到世界的压制,感受呼吸都是一种困难,感受到身体的饥饿而无法吃饱之时,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这个天地的。”

楼近辰听着二当家的话,他能够想象到那种绝望感,这就像水中的鱼,突然发现了自己生活在一个小池子里,自己却又长的很大,感觉到憋屈,然而却无又法跳出这池子,因为生命状态还没有进化成为可以脱离这一片水池而生存的状态。

“我看过老师写的游记,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人,曾也走江踏湖,在山河之间和不少的国度之中,都留下过学说的人,然而现在却只日夜探究那些阴私诡异之事,我很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如果我变成了这样,你会看不起我吗?”二当家喝下一口酒,侧头看楼近辰。

“也许我也变成那样的人呢?”楼近辰说道。

“我觉得你不会。”二当家的说道。

“哦,你怎么就觉得我不会,未来的事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楼近辰说道。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给我什么感觉吗?”二当家的问道。

“不知道。”楼近辰看着屋子下方的一处阴影,随口说道。

那里有一团阴影看上去更浓郁一些。

“你给我的感觉是坦然与超然,就比如,你现在的双眼被‘秘魔’种下了魔种,却不见你的慌乱与焦急,我相信,即使有一天你面对死亡之时,也会很坦然的,不会在死亡面前失去尊严。”二当家的说道。

“有吗?”楼近辰不由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上时的惶恐,以及各种不安,当时他唯有紧紧抱着手中的剑,也是这剑让他在未修得法术之前,有了自保之力,没有手中剑的话,他早就被那些人贩子,或者劫道的人给劫了。

不过,直到他决定接受观主的任务,前入那山神庙中,杀那异化的秘灵派修士时,他整个人却像是放开了。

“我之所以看上去不畏死,只是觉得我或许死了,可能会前往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还有父母亲人正等着我回家呢。”楼近辰说道。

“你这种想法很多人都有,对于故去亲人的思念,从而不畏死,想着自己死后再跟亲人相会,但是你身上并没有哀伤,因为那种人的身上,往往有浓郁的哀伤与悲痛缠绕着,你没有,你有不羁,你有洒脱,有仗剑而动的正义感,你有独自在天地之间漫漫而行的勇气,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二当家的话,让楼近辰精神一振,有时候被人夸还是很舒服的,同时也会让自身的某些方面更加的坚定,只是这种当面的夸,难免让人生出一种羞涩感。

“你这么的夸我,是会让人不好意思的。”楼近辰仰头喝下一大口酒。

那一处墙角里的阴影突然纵出,朝着他们这边而来,楼近辰另一只空着的手却在虚空一弹,一道锐利如剑芒的银辉飞逝而出,在虚空里划出一道弧线,在那阴影从一片阴影跳到另一片阴影里之后,那一抹银辉也恰好落在它的身上。

一切都像是算好的命运一般,相遇在一起。

那‘阴影’只觉得一道有形的剑冲过自己的身体,无法抵挡。又满眼银辉,似月入了身中,将一切都冻结,包括他的思绪,所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二当家的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说什么,楼近辰连一眼都没有看,因为他蒙着的眼。

外面,一个没有点灯的黑暗宅子里,响起一声闷哼,随之是有人急切的喊道:“大哥,大哥。”

“大哥的阴魂被灭了,大哥死了。”有一个声音不敢相信的说道。

黑暗里有不少其他的呼吸,沉重的喘气,却没有人回答。

……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楼近辰说道。

“我叫陈瑾,字怀瑜。”二当家的说道。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楼近辰不由的说道:“真是好名字,也像你现在的状态。”

楼近辰觉得他这个名字与他这个人极为的相合,他这人远看就像是一块冷玉,接触的久了,却是温的,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抱负,然而举目这天地之间,又无处可施展出来。

“三当家果然内秀好文采。”二当家的眼中出现了一种被人理解的光亮。

楼近辰笑道:“文采算不上,只不过是触景而念叨两句应景的诗词罢了。”

“一切的好的文章,本都是触景而生出的情。”二当家说道:“正如人的志向,亦是如此。”

一弯弦月,清冷的在天边,两人坐在屋顶,饮风伴酒。

一夜过去。

月落,阳升。

楼近辰在自己的房间,正把玩着一面镜子。

镜子能够映照真实,却又仿佛能够形成一个不真实的世界,所以在仪式法之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一片镜子的边缘和背部都是银色的,上面并没有过多的雕刻什么花纹。

而镜面,才是让他真正的感兴趣。

这镜面纯黑,由未知的材质打磨而成,用手摸过镜面,能够摸出镜面上刻着两个扭曲的字。

“摄魂!”

除此之外,楼近辰还感觉到镜面之中,有着一团诡异的气息。

他发现,在这个世上,摄魂类的法器很多,这对于羽化道修士来说,似乎很不友好。

他的手在镜面上摩挲着,那镜面竟是泛起了黑光,如涟漪一般,慢慢的涌起,似要将楼近辰都包裹进去。

楼近辰能够感受镜中那一团诡异的气息,正在努力的要将自己的灵魂吞噬。

然而在他的法念紧束的情况下,这镜子又无人操控,全凭镜中的镜灵自己的本能,又如何能够撼动得了楼近辰的灵魂半分呢。

突然,楼近辰将蒙在眼上的黑布摘去,他的双眼,透着神秘的奇光,落在手中的镜子上。

只见那镜子上散发的黑光,瞬间凝止了,紧接着,又像是沸水一样翻涌起来。

镜中的那一团气息先降到最低,然而没多久之后,却又反而更加的强盛起来,紧接着,镜面上浮现了一只眼睛,眼睛青黑,甚至有着一丝的血色。

它贴在镜面上,朝着外面窥视着,阴森,恐怖,无比的可怕,但是楼近辰看着这眼睛,却没有感觉,镜子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于是他重新蒙上眼睛,起身来到外面,想要试这个镜子有什么妙用。

出门,对着太阳,镜子并没有什么气息变化。

紧接着,他来到了虚空里随便的照着,镜面折射的光四处照耀着,也未有任何的不同。

突然,楼近辰听到了大当家呼喊的声音:“各位兄弟,有人来拜府了。”

这个时候还敢上门拜府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楼近辰将镜子往怀里一收,往赵府前面会客的正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