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是山,但是山却接天连云,横亘在前。

向左看,山连山,巍峨无尽头,向右看,雾隐苍苍无边界。

她知道,这里原本是有山,但没有这样的连绵在一起,也没有这样的无穷无尽的气韵。

而且中间是一条路,只是现在这条路已经看不见了,被山中延生出来的云雾给遮住了,又通接天上的云层。

大祭司一声也没有出,也没有去问这是谁做的,因为她很清楚,整个大乾国只有国师才有这样的本事。

她眼中浮现凝重与谨慎,两人之前在亡者世界之中交手一场,虽然都因为环境的原因,而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实力,现在在这外面,便可以尽展法术了。

大祭司从衣袖里拿出一片玄蓝霜雪旗,刹那间虚空泛白,大地霜冻,草木结冰。

在她身后的虚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那影子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光照出来的,巨大无比的影子,又像是从别的空间之中透过来的影像,面目不太清晰,但那巨影手上拿着一面大旗。

大祭司挥动着旗帜,那巨影子也同样的挥动大旗。

只一刹那之间,寒流涌生,就如极北寒渊之中吹出来的风,虚空快速的形成霜云,并且不断的蔓延,连续又挥动两次,前方的山便已经是一片冰凌,原本飘渺的山,竟是一转眼就被封冻了。

连天上的云也似结冰了,她没有再等待,人在虚空,周身环绕着一层寒光,朝着山中而去,她显然是要一穿而过。

只是当她投入到山的上空之时,发现这山虽然结了冰凌,但是山并没有恢复自己心中那些山的样子,眼中的山仍然无边无际。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愿此山,尽挡风雪,隔断南北,使我子民不受寒冷!”

这个声音一出,大祭司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在减弱,感觉自己与祭坛的联系变的模糊了,同时,她眼中的这一片山,又出现那一种神秘的飘渺感觉。

就仿佛是自己正处于某一个人做的梦中,而这个梦是其日思夜想的一种愿望。

……

满天风雪。

风呼啸,雪乱舞,往脖子里钻,寒气随着呼吸往肺里钻。

楼近辰眼中的天地,从灰褐色变成了灰白,又变成了纯白。

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但是有些人眼中的世界,总是只有少量的颜色,而对于其他的颜色深恶痛绝,但凡有所见有所知,便要去批判指责一番,唯有让其和自己一样,喜欢一样的颜色才好。

楼近辰自然也有他自己的喜好,并且会对自己厌恶的东西,往往都想管一管说一说,不过,曾经的他人微言轻,只能在网上发表一些意见,不过,现在的他有了力量。

可称得上是一方豪强了,却有时他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的身上,如果一切都按自己的思想那样去发展,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只有一种颜色了呢?

若是做一个比喻,如果自己是红色,先将最讨厌的黑色挑出去,挑完了之后,又看到白色也不满意,又将白色也挑出去,再接着又挑出蓝色,慢慢的,最后只剩下红色,那么只剩下我了,亦可说是,我亦死了,因为全都是红色,已经分不出我与他了。

不过,当一个人站的足够的高,那么一些原本看不顺眼的杂色,也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如那天上太阳,照耀世界万物,从不因为谁为肉食,或谁是草食而有偏向。

它东升西降,你觉得太阳晒,就躲暗处去,你觉得晒的舒服就多晒一晒。

望着这满眼的苍白,楼近辰想的是这样的酷寒之色,绝不能够将世界掩盖,就留在这极北之地吧。

楼近辰觉得自己还没有那样的高度,所以还是以自身善恶与恩仇来回应这个世界。

这个冬之神教的人,几次对他下手,原本他还觉得对方也死了祭司,就算了,而且还出主意,让冬之神教能够与国师府将来有机会和平共处,即使是做不到,也能够维持着那种斗而不破的场面。

大家一起为世界的修行气候变迁来努力,不好吗?

可是她们得了好处,还要置人于死地!

突然,他的眼中看到雪雾之中,有一个人在走动。

这样冰寒的地方,若是有人,那一定是冬女的和雪狼的信徒,而现在北方,雪狼的信徒已经很少了,即使是男性也很多直接信奉冬女了。

他走得近了,发现那居然是一个雪人,可是这个雪人居然会走路,虽然走得慢,但是它确实是在走路,一对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眼珠子,黑的诡异。

它大约高至楼近辰的腰部,似乎对于这风雪特别敏感,它的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的树枝,嘴里竟是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有生命的雪人。

楼近辰心中生出了这个念头,非常的惊讶,然后他又想到一件事。

或许冬之神教,早已经将这极北之的修行气候改变了。

这片极寒之地,已经开始诞生这一类‘雪人’了,他站在那里默默摄感一口精气,只觉得虚空活跃了。

原本进入第四境之后,他便有一种憋屈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鱼在一潭水中,水质不好,还像是死水一样。

在这里则完全不同了,整个虚空都是活跃的,像是源源不断的活水进入这个水潭之中,空气清新。

这就是修行气候变迁之后的天地吗?真是舒服。

这一片虚空的变化,主要还是由冬之神带来的,若将天地比做水潭,那么这进来的活水的水质,就是偏冰寒的,能够适应在这里生活的鱼,肯定种类不多,但是肯定会有喜欢这里的。

楼近辰修的炼气法,采炼的是阴阳,虽然觉得这里偏冷,但也不是不能够修行。

随着他采摄了口天地元气之后,那个雪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瞪着一双突出来的黑眼珠子,朝着楼近辰这里看过来。

它伸出手上的树枝,想要探一探那里是不是有人,楼近辰早已经走开,以心念传声之法沟通着小天,让它继续前进。

这一路上,‘小天’不眠不休,有时候似乎是饿了,就停下来吃冰雪,或者是咬一些在这雪里生长的树叶吃。

又一会儿,他再次的遇上了一个‘小人’,这个小人不再是雪人,而是一种特别的玉石,通体像是玉一样,又像是冰,长着手脚,它们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有大有小,在一片黑石之中跳动着,它们接着天空飘落的雪。

不过并不是每一片都接,而是寻着一些在楼近辰看来寒气更为浓郁的雪来接。

每当雪落在它们的身上时,它们则是凝立不动,像是非常舒服一样。

楼近辰站在那里默默的看了一阵子,之后离开了。

他知道,如果修行气候变迁,有两个方面,一种是变的没有人可以修行,另一种是变得世间多了许多这样的精怪。

继续向前走,天色越来越黑了,但是这里的黑夜却依然还透着白。

一路上还遇到一些小精怪,或者是雪人,并且越往深处,越加的多,人类在这里绝迹,却像是成了这些小精怪的天下。

耳中不时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明明是生命绝迹的地方,却又另有一番热闹。

生命从不曾在这里绝迹,只是普通的人类,在这里很难生存罢了。

突然,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然后他看到有一个胖胖的人坐在火边,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树枝,窜着一只兔子。

这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一种可以生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的雪兔。

雪落在这火焰的上空,便会自然的被一股力量排开,楼近辰走在大约离他十米之处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个臃肿的人居然不是人。

而是一个穿着人类衣服的雪人。

这个雪人穿着人类的长袍,戴着防风帽,围着围巾,坐在那里认真的烤着一只兔子,楼近辰甚至还看到兔子因为生命力顽强,还挣扎了一下。

对方没有剥皮毛,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不懂,所以才连皮带毛的一起烤。

在旁边的地方,有几堆烤成了焦炭的兔子。

那一堆火却让楼近辰觉得怪,因为在这雪地里生火那可不容易。

他仔细的打量着,发现那火焰,燃烧的是几块石头堆叠在一起,似乎是一种特别的石头。

他微微的移动,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然而这雪人却似乎格外的敏感,因为楼近辰移动之后,可能是脚下踩雪的声音被它听到了,它猛的转过头来。

像是一只野兽被侵犯了领地,它的这一动,竟是引得周围的风雪激**。

而楼近辰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因为他看到这个雪人的脸上满是血,那血染红了它半张脸,一眼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恐怖,而最让楼近辰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的双眼居然像是看到了自己。

而且楼近辰猛的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之前看那一个雪人的双眼时,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一双眼睛是‘诡眼’,是出自于无眼城中,即使不是出自于无眼城,肯定也与那无眼城脱不了干系。

‘诡眼’能够看到楼近辰,这并不奇怪,而且是楼近辰与对方目光对视了,这如何还隐藏得了。

这个雪人似乎格外的暴戾,看到楼近辰的一那刹那,便已经动了起来,它动的一刹那,风雪竟是形成了熊一般的吼声,一起朝着楼近辰卷来,而对方手中的木叉带着那一只窜着的雪兔,朝着楼近辰刺过来。

楼近辰没有要研究它的想法,这明显不是人,而是一种精怪,只是这个精怪比之前遇上的那个要强大,甚至还会烤兔子吃了。

他不想说今天会烤兔子,明天就会烤人吃,但是对方朝自己出手,那他就想试试对方的能力。

“铮!”

剑出鞘,人与雪人手中的木叉一错而过。

一线银光划过风雪,将风割出痛苦的呻吟,再划过雪人的那染满了血的脸,半边头颅飞扬,在雪中散成一片,下半边的身子倒下,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雪人,被他一剑给削了半个脑袋。

但是那一对在雪地上爬走的眼珠子,却在提醒着楼近辰,这一切不是幻觉。

楼近辰没有去追逐那一对眼珠子,‘诡眼’珠子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他对于这些眼珠子是怎么来的这里,还挺有兴趣的。

反正在他看来,不可能是这些眼珠子自己从南边爬到这冰雪天地之中来的。

不过,据他所知,在无眼城外,贩卖‘诡眼’也是一个生意,有专门的店铺卖这个。

楼近辰想去跟着看这个眼珠子去哪里,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旁边的这一只叫‘小天’的狼在变的虚弱,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他从宝囊之中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嫩黄的丹药,塞入小天的嘴里,这丹药都不是他的,是他捡的那些宝囊中的,也不知道原本属于谁。

一人一狼继续向前走,风越来越大,雪花漫卷,楼近辰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耳中竟是听到了‘咚咚’的声音,地面颤抖,紧接着,他看到从风雪的深处走出了一个巨人。

这巨人如山一般的高大,而且从身体来看,绝不是松散的雪组成的人,而是应该是一座巨大的冰雕。

这不似自然形成的精怪,这是人为雕刻出来的作品。

冰雕巨人身体健壮、光洁,右手拿着一把巨大的冰剑,在风雪之中走着,他仿佛能够驾驭风雪。

而让楼近辰注意到的是,他脸上的那一对眼睛,也是诡眼,而且他的肚脐那里也有一只。

他眯着眼睛,又转头看别处,竟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精怪。

那些冰玉人,雪人,还有狼,以及走在冰雕巨人旁边的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白色连帽风衣,只有巨人脚踝那么高,被那激**的风雪淹没着,一开始楼近辰根本就没有察觉,直到近了这才看到。